“刁民”一词并非降妖伏魔的万灵咒语,请别再滥用了!

在很多古装电视剧上,经常会看到官员端坐大堂之上,盯着跪在堂下的百姓,猛拍惊堂木高喝一声:“大胆刁民”,接下来的台词,要么是“还不从实招来”,要么就是“胆敢如何如何”。于是在很多人心目中,官员骂一声“刁民”就好比降妖伏魔的道士念出了某个咒语一样,具有神奇的力量。

其实“刁民”二字并非万灵咒语。从封建官场的礼仪来说,这叫堂威。堂威就是通过语言、动作或者某种仪式,体现朝廷法度和官员身份的特殊、神圣和威严,从而起到维护公堂秩序、威慑犯罪嫌疑人的作用。拍惊堂木然后大喝的,体现的是先声夺人;而那些手握水火无情棍衙役们,在旁边齐声喊“威武”,属于声情并茂,也属于堂威的一部分。

堂威的威慑作用,并不仅仅是拍拍惊堂木、捣动木棍,呼喊几声“刁民”“威武”,因为随后而来的极有可能肉体上的疼痛。所以胆子小点的被审判者,在堂威显现之后迅速就服软了。但也有一些性子刚硬的,哪怕被喊一万声“刁民”,用水火无情棍给打烂了,也会不屈不挠。

官民对立是贯穿整个封建社会的主要矛盾(其实就是现代政治学所说的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所以“官眼”看世界与“民眼”看世界也就同时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相互对立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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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员的眼里,民可以按照喜欢程度依次分为顺民、良民、刁民、恶民、暴民;在民的眼里,官员也可以根据品德、能力等大体划分为清官、能官、昏官、庸官、贪官、虎狼之官。

也正因为官民之间的对立,所以官与民就形成了一个此长彼消、互相制衡、非常奇特的博弈关系:在虎狼之官的眼里,辖下就几乎全部是暴民;在贪官的眼里,辖下就是恶民居多;昏官、庸官这里是刁民成群。而在清官、能官这里,没有不能治理的百姓,所有人都是良民、顺民。

尽管被有色眼镜看成了各色各类,但实质上百姓同样是这一群百姓。千依百顺、逆来顺受的顺民当然是任何一种类型的官员最为喜欢的,懂规矩、温良驯服的良民,官员也求之不得。

称为“刁民”的,就类似人群里的刺头,一旦身上有了刺,就相对不好对付了,不听管束,奸诈狡猾,不好糊弄,也不容易被威慑,使唤起来不顺手,看着就让官员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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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厌恶归厌恶,也仅仅是厌恶而已,官员自然有对付刁民的办法。例如在《红楼梦》第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自逝”里,贾母就曾经说:“可见刁民难惹。既这样,凤丫头去料理料理。”遇到难缠人、难缠事,只需一个手段狠辣的王熙凤就足以摆平。

在官员那边的百姓分类表里,刁民也是一个转折点、分界线。因为刁民之下全是“好人”,刁民之上的恶民、暴民,就不是一般官员可以应付了。好在刁民尚且可以通过教育、安抚等手段转化为良民、顺民,但如果刁民再进一步,那就不好收拾了。

恶民会主动攻击,形成重大隐患;暴民则会揭竿而起,威胁江山社稷。例如黄巢、洪秀全之流的,就是有顺民一步步晋级为暴民的。到了这个层级,非得用大策略、大手段、大周章才可奏效,一般官员只能是怕和恨,根本没有机会去厌恶。

从官员的内心深处,当然希望所有的百姓都是良民、顺民,最坏的境地就是刁民。所以,每当遇到最坏的情况的时候,古今官员最常用的称谓就是“刁民”。在长期受儒家文化浸淫,整个社会崇尚“温良恭俭让”的文化氛围里,百姓也最厌恶被人叫做“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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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语堂先生所写的《苏东坡传》里,就曾经描写过一个非常典型的“刁民”案例。苏东坡时代的四川眉山,因为相对的物产丰裕、生活物资摄取不是太困难,所以是一个文化相对发达的区域。

苏东坡出生的百余年之前,也就是公元835年前后,四川人就已经很擅长雕版印刷技术,史书上记载当地百姓“以板印历日”。当地人所擅长的印刷技术并不单是用来印刷历书,也印制了大量的文化书籍。有这项技术支撑,使得四川特别是眉山一带,成为了当时中国文化相对繁盛的区域。

因为有知识积淀和文化氛围,所以当地人都擅长争论、酷爱雄辩,特别在中等社会,人们之间闲聊起来也是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在外地人看来,四川眉山人有文化、富文采,也经常会孕育出一些如同苏东坡那样的辩才无碍、口舌便利的人才。

但在地方官眼里,这却不是什么好的特点。用苏东坡的话说,当地的居民与教育落后的人相比,不容易被地方官所欺压,也就是很多官员眼里的刁民多。条件好一点的家庭,会置办法律书籍,大家也不认为学习并精通朝廷法令是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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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法就是为了用法,既用法来规范自己、保护自己,那些精通法律的人也会用法律来监督当地的官员。如此一来,地方官想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在眉山一带就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在这样的官员心里,估计每每会引用“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知识越多越反动”之类的言论来安慰自己,并对“愚民政策”倍加崇尚。

眉山的“刁民”一方面用熟悉的法律监督官员,乃至和不法官员斗法,给意图“顺心如意”的官员制造乱子、障碍,另一方面又相当敬服那些没有扮演“刁民”的对立面的官员。每当治下没有刁民作祟的官员任期满了离开,当地人会画了这人的画像,挂在家里上香跪拜,并叮嘱后世子孙铭记于心。

可见刁民是有两面性的,并非一“刁”到底,“刁”不可治,要么令地方官头疼万分,要么又对地方官五体投地。对于这种现象,苏东坡则解释为:“眉州之民难治,非难治也,州官不知如何治之耳。”可见,要让“刁民”展现出哪一面,完全取决于地方官的方式和水平。

不仅仅是面对“刁民”,其实同样一群百姓,会处在顺民、良民、刁民、恶民、暴民的任何一个状态,或者这“五民”在人群种以什么样的数量关系分布,也几乎是由他们的对立面所决定的。当一个官员频繁使用“刁民”一词,并且日夜惴惴不安,深感“总有刁民会害朕”的时候,是否也该反观一下,在百姓眼里自己又属于什么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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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底,刁民之类的分类法是腐朽黑暗的封建社会的产物。到了新时代,早有伟人已经鞭辟入里、振聋发聩地说过:“只有落后的干部,没有落后的群众。”

但愿“刁民”这一称谓早日成为历史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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