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世纪末的冰岛长诗《哈康之歌》讲述了挪威国王哈康一世在菲恰尔战役中的阵亡,死后去往瓦尔哈拉(奥丁神接待死者亡灵的殿堂)的故事。961年在挪威南部的菲恰尔爆发的战争,是善王哈康(曾是英格兰瑟尔斯坦国王的养子)与他的侄子埃里克之间的一场激战。据《挪威列王传》记载,两人夺取挪威王位的斗争已经进行了很多年。尽管哈康打败了侄子,但菲恰尔战役也是他的最后一战。哈康在这场战争中受了伤 ,不久后就死了。

出自《挪威列王传》的《哈康之歌》,据说由吟唱诗人斯诺里·斯图鲁松创作,这首歌谣将哈康的命运归功于贡杜尔和斯科果尔这两个女武神。这首长诗告诉我们,尽管两人决定让哈康一方获得胜利,但她们决定让哈康死去。贡杜尔和斯科果尔这两个女武神是北欧战争之神奥丁的侍从。这首长诗体现了维京人的信仰——战斗的结果不是由军事策略或军事实力决定的,胜利和个人生存取决于更高等的力量。

奥地利画家汉斯·马卡特的《女武神和垂死的英雄》,约1877年。

哈康在英国度过了他的青年时光,是挪威最早的一批基督教徒,但《哈康之歌》仍然遵循北欧的信仰,因为哈康王的大多数臣民仍然信仰那些北欧诸神。在北欧人的信仰体系中,女武神是超自然的女性神祇,她们决定战场上的生存和死亡。她们将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已死的武士带往奥丁神的大厅瓦尔哈拉,在那里,那些英灵们白天为战而战,夜晚则彻夜宴饮。英灵殿的神话正体现了古日尔曼蛮族,尤其是武士阶层,所向往的理想生活——白天战斗、晚上豪饮,无所畏惧地迎接挑战。

12世纪末的冰岛诗人斯诺里·斯图鲁松在自己的作品中,声称女武神侍奉英灵战士们喝酒。但是,在斯图鲁松之前的文献中通常强调女武神的好战,以及她们决定战士生死的作用。维京人的诗歌中称他们为“剑女”“矛女”和“矛剑女神”。

女武神有权力决定交战的哪一方取得胜利,这种能力被称为格恩达尔(魔力持有之神)的审判,也就是把战斗比喻为一场诉讼,但女武神就是那个做出裁决的法官。如果梳理维京人的历史,无论是在史诗、神话、石像还是考古发现上,维京人的战争都是男性主导的。那么,为什么维京人相信主持战斗、决定谁该死的是女性形象呢?

维京武士。

如果我们从维京国王的角度考虑,就会找到答案。国王需要召集大批愿意为他战斗至死的勇士,需要战士们接受这样的观念:战场上的死亡是死得其所,既不可怕也不可悲。除了给武士们分发战利品和赐予头衔外,国王还要培养尚武的意识形态,这就需要诗人们来宣扬英雄和勇士。

《哈康之歌》是北欧传统的一部分,这首长诗颂扬战争的荣耀和魅力。诗人强调国王的英勇和高明的战斗技巧,对战斗的描述(长剑叮当作响,盾牌相互碰撞,血流不止)非常生动。最终,贡杜尔和斯科果尔对战争胜负做出了决定。女武神们带领英灵前往瓦尔哈拉。在关于女武神的神话中,我们看到了一种提升战争价值的尝试,试图让疼痛的伤者、成堆的无生命的尸体变得光荣而有价值。谁被飞矛或箭矢击中,谁能够幸运地躲开,并非随机的,战士的命运是由奥丁神这个超自然力量决定的。

尽管维京人是无所畏惧的战士,但女武神的形象也表现了一些人对战争的忧虑和恐惧,男人们离家多年,把他们的妻子和家人抛在了身后。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有些诗人把女武神描述得优雅而迷人。

奥地利画家汉斯·马卡特的《女武神》,1877年。

也有诗人将女武神想象成热烈的情人。在有关传说中的勇士海尔吉的诗歌中,他的新娘女武神西格伦不想让他战死,因此在每场战斗中都在天空盘旋并保护他。海尔吉也被女武神迷住了,但婚姻使西格伦失去了力量。当海尔吉最终在战斗中死亡时,西格伦试图迫使丈夫以不死的状态留在坟墓中,以便他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但是战士海尔吉在死后选择了奥丁和瓦尔哈拉。

海尔吉和西格伦的故事,表明了战士生活中固有的紧张,国王的要求和家人的要求存在天然的矛盾。因此,神话中的女武神告诉了我们,北欧社会战争之外的另一面,即女性享有某些权力,在社会生活中很重要。

尽管有证据表明,从等级结构上来说女性与男性并不平等,但史诗和歌谣中常常将女性描述为丈夫值得信赖的顾问。有些女性支配着家中的男性亲属(无论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诱使他们拿起武器,或在他们冲动之前安抚他们。无论哪种方式,女性都是有权力的。北欧妇女的地位也体现在符石(在公共场所树立的纪念石)中,有些符石是由妇女出资树立的。 女武神是维京时代的中心概念,如果没有某种社会文化基础的话,是不会存在,也不会具有吸引力的。

本文载于《世界博览》杂志2020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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