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古代县令品级,相信多数人会认为七品,即所谓的“七品芝麻官”。这种看法没什么大错,却也不够准确,参照今天就明白了。如今,京城、省会城市、直辖市等的县城级别,肯定要高于一般县城的级别,古代也是如此。
但在唐宋元明清五代,有一个叫浮梁的县城既非位于政治中心,又非战略大城下辖县城,县令品级却常常高居五品。所谓五品官,属于古代中级官员,一般是州府级官员,比如明朝“知府同知”(约为副知府)为正五品官,“知州”为从五品官。用州府的品级“武装”一个县令,那么浮梁县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需要说明的是,唐宋元明清时期,主持县里政务的不全叫“县令”。秦始皇实行郡县制后,规定达到万人以上的县城长官叫“县令”,不足万人的叫“县长”,这一说法持续到唐朝。唐朝藩镇割据,偶有县令空置,便由其他佐官代理县令,代理县令被称为“知县事”。宋朝之后,吸取唐朝藩镇割据教训,不再正式任命地方官,而是派遣官员代理地方事务,于是就变成了“知州”、“知县”,简单的说宋朝官职前面加了“知”的都犹如临时工。元朝没有采用汉制,称县里一把手为“县尹”。明清沿袭了宋朝的“知县”制度。因此,唐宋元明清的县里一把手,准确地说在多数时期应该是“知县”,本文采用今人习惯称呼,将之统一称为“县令”。
古代高配的县城
古代对政治中心所在地,与政治意义特别的城市,其下辖县城级别一律都会高配。其中一个原因是,这些地方达官贵人太多,非高配无法处理一些政务。
唐朝的政治中心在长安,所以长安县下辖的万年县和长安县,属于唐朝的京县,县令都得是五品官。
宋朝的政治中心在开封,开封府尹是二品官,开封、祥符两县的县令是正五品官。但宋朝还有一些特别的地区,北京大名府、西京河南府(洛阳,赵匡胤故乡,他心目中的都城)、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赵匡胤发迹于此)三地县令都是正六品。
与此同时,唐宋时期的普通县令品级,还会根据县城情况调整。唐玄宗时期,根据县里户籍人口(纳税人口)等,将县城分为赤、畿、望、紧、上、中、下七个等级。宋朝将县城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县从六品,中县正七品,中下县从七品。总之,对于普通县城而言,唐宋时期的县令品级并非固定不变,而是根据县城情况而变动。
明清时期,将县令品级简化了很多,直接规定京县正六品,其他县正七品。
浮梁——中国品级最高的县衙
浮梁县,位于如今江西省,天宝元年(742年)唐玄宗将新昌县改名为浮梁,柳国钧为第一任浮梁县令,定为五品官衔。唐宪宗元和十一年(816年),因为爆发大水,浮梁县治所在就迁往昌江之西的高地,即如今的浮梁镇旧城村,之后这座浮梁古城延续一千多年,一直是县治所在,直至民国。
从唐朝开始,浮梁县就多次被钦点为五品县衙,可谓是中国品级最高的县衙。如今,县衙内还存有一块乾隆33年的“奉旨碑”——“特调浮梁正堂加五级”,明间背檀坊下书有“钦加同知衔,赏戴花翎权知浮梁事张,毛公建” ,钦赐五品。
正常而言,京县才会高配,普通县城至多六品顶天,那么位于江西的浮梁县,既非军事要地,又非政治中心,为何备受历朝重视,甚至在明清时期更是打破县城品级常规,使得浮梁比京县品级还要高?
浮梁县高配的背后
作为远离政治中心的江西县城,浮梁之所以备受恩宠,背后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浮梁县两大特产。
一,浮梁特产之一——茶
浮梁产茶历史悠久,汉代即有僧人种植和采集茶叶。到唐代时,浮梁茶叶加工和贸易开始兴盛,王敷《敦煌变文集》中记述:“浮梁歙州,万国来求。”唐朝中后期,浮梁已是赣北、皖南茶叶的主要集散地。《元和郡县志》记载:唐元和八年(813年),浮梁“每岁出茶七百万驮,税十五余万贯。”
唐朝之后,浮梁的“仙芝”、“嫩蕊”、“福合”、“禄合”等茶,以其“色艳、香郁、味醇、形美”四绝,历宋、元、明、清数代而不衰,成为经世品牌,诏为贡品。明朝汤显祖在其《浮梁县新作讲堂赋》一文中,曾对浮梁茶有过描述:“今夫浮梁之茗,冠于天下,帷清帷馨,系其薄者……。”
对封建王朝而言,浮梁是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地,自然要高度重视。不过,单单茶叶还不足以让其成为中国品级最高的县衙,因为浮梁县还有一个特产。
二,浮梁特产之二——瓷
闻名天下的景德镇,古代一直属于浮梁县辖管,如今是反了过来,浮梁县成为景德镇市下面的县城。
景德镇瓷税数额巨大,元、明、清三代分别都在景德镇设立御窑厂,因此历代王朝高配浮梁县品级,与瓷税密不可分。
南宋之后,随着上层瓷石的逐渐枯竭,景德镇瓷业面临原料危机,但柳暗花明又一村,元朝时在高岭发现了一种后来命名为“高岭土”的优质制瓷原料,让景德镇瓷器更上一层楼,更在全世界展开攻城略地。清朝晚期之前的数百年间,景德镇瓷器几乎一统全球高端瓷器市场,巨大的利益让皇帝也不能免俗,于是通过高配浮梁县令品级为之保驾护航。
清朝之后,由于康熙“以夷制汉”,信任洋人防备汉人,于是法国传教士殷弘绪得以肆意出没景德镇瓷厂,最终成功窃取了景德镇造瓷工艺。而且由于殷弘绪窃取多家,反而可以综合各家之长。当然,由于欧洲当时并未发现高岭土,还是造不出与景德镇一样的瓷器。所以,英国人马嘎尔尼访华时,曾请清政府援助英国建一座瓷器厂并保障制瓷原料(粘土、高岭土和釉料)的供应,不过被乾隆婉拒了。
十九世纪,随着欧洲烧出高端瓷器,浮梁县瓷器出口逐渐受阻,地位开始逐渐下降。民国五年(1916年),知事陈安迁县治于景德镇。
透过浮梁县可见,古人皇帝治国并不一定思想僵化,在巨大的金钱利益面前一样会“失态”,进而会通过行政手段为之保驾护航。当然,这并不能改变封建时代的“重义轻利”与鄙视手工业者的基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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