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武侠作品中,连贯性最强的就是《倚天屠龙记》、《神雕侠侣》和《射雕英雄传》了,合称为“射雕三部曲”,时间跨度也很大,《射雕》是南宋时期,《神雕》是南宋末年,《倚天》是元朝末年。主角人物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环环相扣、伏脉千里。

《倚天》的故事是从郭襄说起的。郭靖和黄蓉镇守襄阳三十余年,国力不济,已属强弩之末,襄阳终于失守。两人早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考虑到日后中原血战,兵法和武功至关重要,所以想妥善把所有的绝学兵法流传于后世。

深思熟虑后,他们聘请了技艺超群的工匠,把杨过当年留赠的玄铁重剑熔铸成了屠龙刀;又将杨过、小龙女的君子剑和淑女剑熔铸成为倚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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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夫妇将岳飞的《武穆遗书》、绝学《九阴真经》以及北丐和东邪的毕生绝学缮写成册,隐秘地藏匿于桃花岛后,然后将地图刻在两块玄铁之上,分别放置于倚天剑和屠龙刀中。只有倚天和屠龙相切,铁片才可取出。所以才有了《倚天》中的那句: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他们将屠龙刀托付给了儿子郭破虏,倚天剑则传给了小女儿郭襄。郭破虏后来和郭靖夫妇同时殉难于襄阳,屠龙刀自此流落江湖数十年。倚天剑则被郭襄保存,在她创立了峨眉派后,作为本派之宝代代相传。一百多年过去,峨眉派自郭襄传至周芷若。

可以说,没有《射雕》和《神雕》的铺垫,就没有《倚天屠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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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部《倚天》里,黄衫女总共才出场了两次。在九十余万字的长篇巨作中,实属于蜻蜓点水般惊鸿一现。但她每一次出场都至关重要,扭转了剧情的走向。

就像《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和光不污其体,同尘不渝其真。虽然出现的篇幅极短,但无疑问提升了整本小说的格局,跳出武侠小说比较窄的江湖仇恨,上升到一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宏观的哲学高度。

黄衫女在《倚天》中,就是类似于扫地僧般的存在。当剧情被推到难以回转的时局时,她以绝对的实力将矛盾消弭于无形,使故事得以继续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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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女第一次出场,就四两拨千斤揭穿了陈友谅的阴谋,于危急之下解了丐帮的危难。虽身世成谜,但她的人设非常符合古墓派的神秘和遗世独立的气质。书中对她外貌描述,与小龙女的形象不谋而合,原文道:

悠扬乐声中,缓步走进一个身披淡黄轻纱的女子,左手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子约摸二十六七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绝美,只脸色太过苍白,竟无半点血色。

黄衫女出场的那章叫”箫长琴短衣流黄“,飘然欲仙,四名白衣少女抚琴,四名黑衣少女奏箫烘托气氛,颇有声势。被成昆害死的丐帮帮主史火龙似乎与黄衫女一直保持某种联系,也是通过其女儿史红石才知道,黄衫女姓杨。

黄衫女性情也很冷淡,传功长老感谢她保全了丐帮基业,她只云淡风清说了一句:“我先人和贵帮上代渊源什深,些些微劳,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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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露面,黄衫女于少林寺的屠狮大会上,轻松制胜黑化的周芷若,解救张无忌于两难,避免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武林浩劫。

张无忌请教她改名时,她只留下16个字:”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便飘然而去,杳无踪迹。黄衫女来去无踪的神秘,引发书迷许多猜想。

自杨过与小龙女归隐后,已经过去百余年,古墓派却在沉寂一个世纪后,突然重现江湖,如此低调的门派,对江湖之事并不关注,那黄衫女为何要两度现身,化解丐帮与张无忌的危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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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虽没直接点明黄衫女是杨过与小龙女的后人,不过那十六个字已经足够明示。且看黄衫女的相貌描述,就神似小龙女,黄衫女眼神如”两道冷电“,《神雕》中,小龙女的眼神是”澄如秋水、寒似玄冰。且都是“面色苍白“,因为身居古墓长久不见天日的缘故。随黄衫女出场的都是年轻少女,这和古墓派祖师婆婆林朝英只收女弟子的门规不谋而合。

黄衫女对陈友谅说过一句”我只跟这根打狗棒有些渊源”,丐帮的两任帮主,洪七公与黄蓉都曾指点过杨过,洪七公死后也是杨过下葬的。丐帮传到史火龙的时候,降龙十八掌只能学会十二掌了,实力越来越差,杨过后人与丐帮应该有某种承诺,必要时出手相助,所以史火龙才会在死前令妻女去寻找黄衫女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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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剑和屠龙刀都是铸自杨过和小龙女的兵器。所以黄衫女从周芷若那逼问出屠龙刀、倚天剑的下落后,便对张无忌说:

这对刀剑以后就由你保管吧!号令天下,驱除胡虏,保障生命,正该善用此刀此剑!

看过《神雕》的都知道,杨过是在黄蓉临盆、郭靖重伤时,受到二人爱国精神的感召,真正理解了“侠”是“为国为民”的大义。那一刻的杨过完成了从一个只顾“小我”的武者到无私“大我”的蜕变,才有了后来的“神雕大侠”。

尽管杨过选择归隐,但从丐帮帮主遇难直接求助黄衫女看来,这些年来,杨过及后人都在以极隐晦的方式,默默帮助丐帮。杨过在某种程度上承袭了郭靖黄蓉夫妇当年的遗志:将蒙古人逐出中原,捍卫汉室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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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任明教教主都是以“驱除胡虏为己任”,张无忌性格朴实正直,以他个人的人格魅力将亦正亦邪的明教带入正派。张无忌其人并无野心,深明大义,他身上有郭靖那种为弱者竭虑的良善和责任感,是抗礼元庭的不二人选。正是基于这一点,作为杨过传人的黄衫女,才会两度出现救急于水火,将倚天剑和屠龙刀托付给他。

黄衫女的“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像是一句预示,自郭靖夫妇以身殉国后,那份还复汉室山河的夙愿,最终将指日可待。自《射雕》时期埋下的“侠”的精神,至《倚天》这里完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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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金庸在不遗余力地诠释这句话的厚重。郭靖夫妻死了,杨过与小龙女的后人传承了几代,但这种家国情怀,却如火种,生生不息。

黄衫女非但不是《倚天》中的一大败笔,而是点睛之笔,她是一条不可或缺的暗线,将“射雕三部曲”的主旨串联,金庸书中再不起眼的人物,都不落虚笔,将武侠写出大家气度,也唯有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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