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点五十五分，何敏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时间。手机震天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吓人。
何敏用的是老年机，其实她过了年也才四十三，只是眼睛不太好，看东西久了就花，又不习惯带老花镜，所以就买了这部字大，声音也大的老年手机。
电话号码还没报完，何敏就知道这是老齐打过来的。老齐是她丈夫，比她大两岁，下个月才满四十五，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在一家私企做不大不小的领导。
何敏有些诧异，她和老齐已经分居两年了，除了礼拜六、礼拜天，老齐是不在家睡的，即使在家，也是分房睡。按说这个点儿他不应该打电话回来的，难道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想着，何敏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是个陌生的粗鲁男声:“你是齐山林的老婆吧，他出事了，你过来把他接走，快点啊，像是中风了，来晚死人了我们可不管。还有啊，带1000块过来，妈的，没钱还想白嫖，不要脸…” 话音刚落，听筒里传来一阵风骚的笑声。
对方给了何敏一个地址“红云发屋”，何敏知道这个地方，远倒是不远，不过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呸…
一路上何敏恨得牙根酸痛，坐在出租车上面无表情，拳头攥的，指甲快把手心抠烂了。
她是个要面子的人，一辈子要强，可偏偏这个老齐要把她最看重的东西扔在地上，又踩得稀碎，你让她如何不恨。
02
到了地方，何敏才明白，什么中风，这压根就是个套。
齐山林好好待着呢，两个大汉看着。说白了，1000块嫖资他乖乖给了，钱包也被掏空了，人家就是吃准他不敢声张，不敢报警，明摆着敲他一杆子呢…
何敏一声不吭，给了对方1000块，领着齐山林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临走，还得遭受一番奚落:“阿姨，看好你家那不听话的啊…”
事后，齐山林给何敏打电话:“那啥，我给你卡上转了2000，那事儿不要告诉小静，否则，对谁都没好处”。
小静是齐山林的小三，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如今怀着齐山林的孩子，B超也照了，说是个男孩，齐山林像宝贝一样护着。
何敏嗤一声，她不屑，那个小妖精也不配。当初她三更半夜去赎这个挨千刀、没良心的东西时，不过是在乎自己的女儿。
女儿快要大学毕业了，还谈了一个稳重帅气的男朋友，何敏想护着这个家表面的周全。
想当初那个小静还是家里的保姆，何敏心底善良，想着她不过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却要天天干活伺候人，就心下不忍，什么活都帮着干点儿。
没想到却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这个小静没多久就爬上了老齐的床。
饶是如此，何敏也没能撕破脸，和老齐闹一场，她是个老实、传统的女人，只知道忍，只知道让。为了面子，为了不被亲戚朋友笑话，何敏硬是自己躺在床上哭了一夜，洗把脸又开始每天的日子。
老齐却蹬鼻子上脸，居然堂而皇之地给那个保姆小三在外面租了一套两居室，并且开始了自己“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好日子。
日子久了，小三怀孕了，B超又查出是个儿子，老齐就动了离婚的念头。
何敏自打生下女儿，产后没有得到好好调养，就再也没有怀上过。老齐经常拿着这点说事，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这辈子是一定要有个儿子的…”
一开始，何敏是打算一直忍下去的，自己已经这个年纪了，肯定是不会离婚的，离婚多丢人啊。管你老齐在外面怎么闹腾，只要还是我女儿的父亲就行。
03
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步步退让，老齐却步步紧逼。怕是那个小静没少在后面煽风点火。
至于那次的发廊事件，何敏事后想明白过来，根本就是老齐演的一场戏。你何敏不是最要面子吗？我偏不给你留，大张旗鼓的去赎自己不要脸的老公，面子已经早就没有了吧…
自己男人这么无耻，何敏心底那点儿少年夫妻的情意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何敏和老齐年轻时经人介绍，两家都不富裕，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也是有过一段甜蜜的，你侬我侬的小日子。
婚后，何敏吃苦耐劳，把个小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把老齐的双亲侍奉得干干净净，让老齐没有后顾之忧在外工作。
有了孩子也是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正因为如此辛苦，产后没有得到休息，伤了身子，才会只得一个女儿。
如今日子好了，老齐却开始作妖了。何敏不是不委屈，可没给老齐添多个儿子，何敏又自觉气短了些。再加上如今这社会，多少有点儿臭钱就如此的男人多了去了，何敏每每气苦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发现，何敏怕是要天长日久地忍下去了，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是的，老齐想要不知不觉除掉她，俩人都患有高血压，一直都有在吃降压药。医生给开的也都是同一种药，特意嘱咐一定要按时服用。
可是突然有一天，老齐从外面带回来两瓶药，说是治高血压的特效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给何敏吃，还专门告诉何敏，以前的药就别吃了，吃他带回来的，特别有效。
当天老齐还破天荒留下来吃了晚饭，饭后还陪何敏看了一会儿电视。
何敏当时心想，毕竟是一家人，还想着自己的身体，自己忍着这份屈辱，老齐还算有点儿良心。莫不是在小静那儿受了什么委屈，回心转意想着还是自己这个发妻有情有义。
04
从那儿开始，何敏就开始天天吃着这特效药，一天都没落下。
一个星期天，学法律的女儿带着男朋友来家吃饭，何敏忙活了一上午。也许是心情激动也许是累着了，吃了午饭后何敏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了厨房。
女儿和准女婿手忙脚乱把何敏送到了就近的医院，忙乱大半天，何敏慢悠悠醒过来了，女儿松了一口气。何敏发现，病房里除了医生，女儿，女婿，并没有其他人。
随后，医生严肃地说，像何敏这种高血压病人，必须长期坚持，按时按点的服药，病情才会得到控制。
可当医生询问何敏最近是不是没有按时服药时，何敏震惊到张大的嘴巴却紧紧闭上了。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老齐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女儿打电话也一直不接，气得脸色铁青，何敏却一句抱怨都没有。
送走女儿后，何敏把家里所谓的特效药拿到相熟的诊所医生处询问，却被告知只是一般的维生素片，还是最便宜的。那一刻，何敏的心算是彻底凉了。
又是一夜无眠后，何静叫回来自己的女儿，说出了她离婚的打算。懂事的女儿不发一言，紧紧抱住了她。
其实女儿一直都知道自己父亲的荒唐事，如今看到自己母亲终于做出正确的决定，肯定二话不说，举双手赞成。
女儿说:“妈，这些年你一直隐忍，我知道你不是不痛苦，不委屈，只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不被我未来的老公和婆家笑话。可是妈，如果他们这么肤浅，因为我父母离婚而看不起我，那我不嫁也罢”。
何敏听完，怔怔地，终于点了点头。
05
女儿自告奋勇要收集父亲的出轨证据，自己妈妈受了这么多委屈，精神上已经被虐待了，经济上必须得到补偿。
而这边老齐压根也没想到这一切，何敏是多没主见的一个人啊，这些年来任他揉扁搓圆，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有自己蹬了她的份，哪有她说话的道理。
可老齐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决心，她可以忍，可以让。当你没有底线的时候，就是她要还击的时候了。
小保姆的事情，老齐也没想过藏着掖着，两个人光明正大地一起出门，逛街，吃饭，买东西，去医院做产检，俨然一幅老少恋修成正果的美满画面。
何敏看着女儿拿回来的照片，想着自己吃过的苦，捱过的累，自己的蠢，自己的哑忍。不知怎的，竟如释重负地笑了。
生活永远不会只给你一副面孔。
就在母女俩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起诉离婚的时候，何敏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老齐竟然中风了。
何敏挂上电话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老齐不知是被又要为人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是上天终于睁开了公平的眼睛，他天天一次不落的吃药，当然，他吃的是真正的降压药，认认真真保养身体，打算陪着自己的娇妻爱子好好享受后半生。
可老天偏偏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老齐中风了，就等于是个废人了。他特别严重，说也奇怪，病房里其他中风病人，口歪眼斜的。只有他，面部一点影响都没有，好人一般；可脖子以下全无知觉，死人一样。
何敏冷冷地看着病床上的老齐，她认认真真审视着这个法律上依然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06
如此不堪，如此丑陋。大小便失禁，老齐看着自己的污浊，不相信何敏的袖手旁观。
没错，何敏从在病房看到老齐的第一眼，就再也没有为他动过一根手指头。听着他叫口渴，看到他嘴唇干到起皮，何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请了一个最便宜的护工。
就这样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吧，老齐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了。他脑袋依然清楚，可无奈身不由己，每天只在病床上骂骂咧咧，一刻都不安静，护工都走了好几个。
午后，其他病人都休息了，何敏搬着凳子坐到了床边，闲闲说道: “你这嘴巴这么不干不净，要么把你送我的高血压特效药给你吃，不知道治不治得住？”
一瞬间，老齐陷入了安静，嘴唇抖得像个筛子，终于，他闭上了嘴巴。
何敏凑到他跟前，继续说:“齐山林，你那小妖精还真确实给你生了个儿子，可那又怎样，你现在这幅样子，怕是会吓到你宝贝儿子吧，毕竟，孩子他妈都已经吓到了，生产完留下字条就消失了。你说说你，一把年纪何必祸害人家小姑娘，自己儿子也不知道要流落到哪个孤儿院了，你说你何必呢？”
一个月后，老齐就没气了，倒不是何敏做的手脚。只不过他这种情况，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没有爱，也没有人爱，死了也是解脱吧。
何敏从医院带回来一个小婴儿，对外只说是收养的。丈夫没了，身边有个孩子也不愁寂寞啊。
她现在有房，有钱，又有大把的时间，毕竟这是女儿的亲弟弟，何敏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不介意。
只是，年少夫妻却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残酷，又不堪，谁又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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