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韩寒去吃肉骨茶,斜对面的客人发现了他。甲问:“那是韩寒吧?”乙说:“不会,韩寒脸没有那么大。”

成年人的崩溃,果然是从脸大开始的。不过,在元旦上线的《2021有一说一》里,韩寒精致的小脸终于没被吃面大哥错过。一看就是节目安排好的谈话对象,大哥还能一脸震惊地喊:“韩寒!”这演技,李诚儒不发S卡都有黑幕。

如大家所愿,食客们问的都是关于韩寒的高频问题。多年前某个节目看你和别人互喷,你现在还那样吗?那这算不算被生活给磨平了棱角呢?之前你是很狂的人呀,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探讨韩寒为什么不如往昔犀利,简直快要成为针对他本人的“刻板印象”了。同样的效应也发生在郭敬明身上,人们一直关注郭敬明是否还受年轻人喜欢,从90后一直延展到00后,将来10后怕还是要承担着“是否喜欢郭敬明”的话题责任。

诗酒远方问韩寒,经世致用郭敬明。大众情绪对于两人的态度,倒颇有一些“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轮换感。尤其是这厢郭敬明《晴雅集》下架、目测又要蛰伏,那厢韩寒出来新年谈话、好似从新出发,这种守恒定律又不自觉地被证明了。

韩寒郭敬明谁当班,就像流行短裙还是长裙,不知是否与经济景气指数相关?渴求良药苦口针砭时弊的时候,一股脑咽了韩寒;勤劳致富消费上头的当口,自然需要小四这样一个知己啦!

换班定律

一会儿韩寒,另一会儿郭敬明。这事儿说起来,是个正常的花心选择。正妻韩寒,虽然贤良淑德,但你就是多喝三口老鸭汤他也要管上一管;妾室敬明,虽然妖冶解意,但沉迷男色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二人在娱众思想上的背道而驰,注定了大众同一时段只可独宠一人。试看郭敬明频繁出场的2019-2020年:他上了两季的《演员请就位》,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惹完李诚儒又碰瓷尔冬升,茶艺修行已入化境。《晴雅集》《爵迹2冷血狂宴》《如果声音不记得》等作品也陆续播出,与他的综艺表演互增热度。

与此同时,韩寒的2019-2020则相当沉寂:2019年春节档《飞驰人生》之后,他感谢了公安部门清查了电影盗版。好怕他成为下一个郑渊洁,在维权的道路上不能自拔!

接着就是2020年疫情期间,韩寒谨小慎微地劝大家不要挤着去医院,措辞委婉就差一个狗头表情保命了。整整一年,韩寒除了赛车拿奖杯、监制了几个短片、认养了青岛动物园两只河马、重启了长跑、为《沐浴之王》打过call之外,几乎没啥花力气的活儿。粉丝都急上火了:“洗了脸去写书好吗?今年不可以是鸽年了!”

“鸽年”这个词,像是为郭韩两人的换班规律定制的。2019-2020年,是韩寒的“鸽年”,郭敬明的“知更鸟年”。2017-2018年,则反过来是韩寒的“知更鸟年”,郭敬明的“鸽年”。

2017年春节档韩寒的《乘风破浪》,首周票房破亿,最终总票房10.46亿。上映之前,“赵丽颖是不是演邓超他妈”以及“疑似直男癌主题歌词”狠抓了一把眼球。同年底,韩寒还监制了《解忧杂货店》并兼任影片的美术指导。2018年上了《晓说》与高晓松对谈,联合出品了毕赣的《地球最后的夜晚》。

这一时段,郭敬明却退居幕侧“饱受冷风吹”。2017年郭敬明的《幻城凡世》和《夏至未至》都扑了街,后者陈学冬逆龄饰演高中生饱受诟病。2018年的《爵迹2》本来宣布定档暑期,最后也难逃流产。

把时间再倒推两年,2015-2016年是郭敬明与乐视的蜜月期,强弩之末的《小时代4》依旧有4.84亿票房。《爵迹》《幻城》《是!尚先生》,轮番轰炸大小荧幕。对智力类综艺狂热不已的小四,接连参加了《我知道》和《最强大脑》,后者还炮制了和魏坤琳的骂战。害,是不是和去年的尔冬升如出一辙?

此时的韩寒,则进入了《后会无期》以后的两年休耕期。《喜乐长安》的电影化口碑不佳,随后在《高考那点事》和《吐槽大会》里露个小脸。不要惊奇,这就是“此消彼长,你盛我衰”的韩寒×郭敬明宇宙守恒定律

社会情绪晴雨表

时代之泪,CP之殇,韩寒和郭敬明两人虽然精准掐点换班,却再也不隔空调侃了。郭敬明旗下作品大卖的时候,他说:“韩寒的杂文没有我公司的新人卖得好。”韩寒也不客气:“《小时代》是写给城乡结合部的人看的。”

同为“新概念作文大赛”中走出的80后作家,两人却代表了泾渭分明的两种社会情绪。韩寒占据的是公众意见的论坛,郭敬明则看中了娱乐聚宝盆。

他们恰好是一代年轻人价值取向的两面:一个批判社会,一个娱乐大众,注定不能被同时欣赏和接纳。遥想当年,因为白烨的一篇《80后之现状与未来》引发“韩白之争”。白烨、陆川父子、高晓松等纷纷披甲上阵,却被韩寒一句“高处不胜寒”嬉笑化解。

韩寒以笔为剑,博客即战场,话语即武器,一撇一捺,皆成文章。与此同时,郭敬明在博客里写自己的洗澡趣事。“今天在洗澡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开始发呆。水就一直冲着,站在莲蓬底下整个人就傻了。”

在2010年之前的博客时代,韩寒和郭敬明就已经在进行一种无法调和的“对决”了。只是当两人纷纷转向电影,这种鲜明的“对决”变成了隐蔽的“换班”。与其说是大众的选择,倒不如说是他们本身的“商品属性”决定的。

硬糖神棍试为解析:天秤座的韩寒,具备了这一星座逻辑强、善分析的特点。常为弱小势力和个体出头,毕竟因为天秤座的守护女神是正义女神忒弥斯;双子座的郭敬明,有时坚强得像傻子,有时脆弱得像孩子,是典型的双重性格。伊能静唱的“怎么哭着笑着像个孩子在胡闹”,就是精准描述。

两个“风向星座”站在了两种时代风口,把风吹得更疾些。韩寒的作品,看完就觉得世界真没救了。在经济下行时期,尤其是股市萎靡的日子里,别有一番受用;郭敬明的作品,是光鲜亮丽的沙滩城堡,看完觉得“有钱才是硬道理”。顾里口中的“浦东一股水泥味儿”,在热钱流动的上升期更让人心有戚戚。

两人电影画面完全背道而驰:举批判之笔的韩寒,在《后会无期》《乘风破浪》《飞驰人生》里展现的是破落的小镇、迷失的人情、被经济发展遗忘的灰色角落。微博里粉丝叫他“亭林镇型男”,他也自得其趣。

偎软玉温香的郭敬明,在《小时代》四部曲《爵迹》《晴雅集》里展现的是贵族的争斗、奢华的物质、以及丝毫不讲情面的拜金主义。男性角色更像是被他移植的“欲望投射”,陈伟霆脱完丁程鑫脱,让你分不清男演员的上身和电影的价值观哪个更赤裸。

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了吗?

虽然梁文道已经澄清没说过“韩寒是当代鲁迅”,但这倒也不妨碍我们越级碰瓷,把韩寒与郭敬明的关系,类比成百年前的“鲁迅和张恨水”。五四之后,中国知识分子在现代化里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鲁迅的严肃启蒙,另一种是张恨水的市民通俗。

而在新世纪之交,年轻群体也在精神世界面临两种选择:向左是韩寒的批判性,向右是郭敬明的娱乐化。两种价值体系的互补和斗争,似乎也是近20年来大众思潮遭遇的普遍困惑。

拒不认错的郭敬明,给了《梦里花落知多少》侵权的《圈里圈外》作者庄羽“迟到15年的道歉”。按照韩郭守恒定律,他或将迎来自己长达两年的修养期。久未露面的韩寒录了《2021有一说一》,“知更鸟年”已然开启。

其实在“韩三篇”(《谈革命》、《说民主》、《要自由》)之后,韩寒肉眼可见地变柔软了。面馆的人质疑:“你年少时至少什么都敢抨击,现在的你越来越沉稳了。”韩寒说:“人的表达欲和表达对象,会随着时光的推移发生变化。”

面对问题:“有没有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韩寒的回答并不够直接:“不用拘泥于我要和十五岁时一模一样,那就真的没必要了。”他不再骂烂片,因为会想起剧组里有熟人。他成为了西瓜视频的vlog创作者,因为可以降低拍电影的成本。

叛逆半生的韩寒,已经迈向与世界和解的道路。看透世间的圆融模样,倒也让人找不到什么词去苛求。照顾人情世故没错,为了恰饭没错,不再有旺盛表达欲也没错,只是不是原来的韩寒而已。

自傲半生的郭敬明,也不断在褪去那一身华丽羽毛。他似乎对于“大众的肯定”越发没有底气,所以《爵迹》的路演放声大哭,恶补导演知识好在《演员请就位》当理论家,努力参加选秀综艺好看看新世代的男孩儿都变成了什么样。

不能说两人都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只是在价值观快速变动的时代,他们已不再固守一隅,而是慢慢往中间靠拢。大概就是郭敬明学起韩寒,说出一些批判性话术。韩寒学起郭敬明,把自己经营得更加平易近人。

人到中年,他们需要从年少成名的光环里全身而退,体面地走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而总是纠着“改变”一词的人们,多是曾经那些被他们感染引领过的少年。精神世界里的两座堡垒,怎么和自己一样胳膊拧不过大腿,理想要屈从于现实了呢?

1999年,高中生韩寒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上写了《杯中窥人》一战封神。两年后,郭敬明前往上海,用《假如明天没有太阳》夺得了新概念一等奖。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两年”会成为一种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