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静

故乡的年味,是含在舌尖上的一缕乡愁,无论你活到多大年纪,漂流到天涯海角,永远不会淡去……

喝过腊八粥后,年味渐浓。古城西安的大型年货市场纷纷张灯结彩,品种丰富的年货琳琅满目,让人大饱眼福。各种糖果点心、干果、肉食、蔬菜、地方风味小吃、酒水、酱醋茶、衣服、国画、玉石挂件……一应俱全,透着浓浓的年味,足以陶醉穿行于其中的每一个市民。

小区里,偶尔会有顽皮的男孩子三五成群玩耍,甩响一两个掼炮,随着“叭”一声短暂的脆响,安静的小区就渐渐有了一丝年味。楼前晒太阳的大妈手里提着刚买来的大肉馅和水葱,大伙儿纷纷支招介绍自家肉丸子的制作方法。东北老大姐提了一大块牛肉,也忙着请教酱牛肉怎样做才爽口不腻。说一会儿饮食,大伙儿自然而然会把话题延伸向菜市场,唏嘘物价飞涨,感慨年味越来越寡淡。有人不免要伤感地说起童年时在农村过年的景象,穿花衣、放鞭炮、剪窗花、贴对联,看大人忙忙碌碌地备办各种年茶饭,小孩子穿马灯似的在大院里欢腾雀跃,那样的热闹非凡,做梦都想梦到。浓浓年味便绵长在絮絮叨叨的记忆里。

一种生活,当你远离之后才惊觉它的美好。常常最让人惦记的,是故乡的年茶饭。

我的故乡陕北进入腊月之后,是家庭主妇们的忙月。最先列入议事日程上的一个环节不可省略,便是发酵黄酒,正月里来人待客少不了它。黄酒的味道浓烈清香,回味无穷。十冬腊月,土地冻结,农村呈现一片清寂肃穆气氛。农闲时分,庄户人无需下地干活了,饭后盘腿坐在炕头上,喝一碗黄酒,醒脑清心,悠闲地靠在铺盖卷上看电视里播放的怀旧小品,那种幸福满足的滋味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主妇们则一刻也闲不住,顶着凛冽的西北风,高高挽起袖子,浆浆洗洗了一年的尘垢。又从萝卜窖里挖出水灵灵的萝卜,剔除了鲜嫩嫩的萝卜缨子,反复刮擦洗净,再用擦子擦成丝,开水焯过后捏成团状,储存在肉仓里准备包饺子用。做豆腐算是一个大工程,前一天用井水泡好白黑豆,次日在石磨上磨豆腐。主妇们抡着小勺子将泡胀的豆子喂到磨眼里,喜看洁白的豆浆牛乳一样随着磨牙慢慢地倾流到木桶里。过滤去渣这个力气活,一般需要家里的壮劳力亲自上手了。当白花花的豆腐蛋白在漆黑的大铁锅里沸腾翻滚时,主妇们红扑扑的脸上绽开了难得的笑容,仿佛六月间盛开在山坳里的山丹丹花一样美丽。点卤凝结后,香豆腐便新鲜出炉了。

之后,从每家每户的气窗里相继飘逸出蒸黄米馍和炸油糕的香味,袅袅白气,月余不散。会过日子的巧手女人还会想方设法做出不少新鲜花样来,有炸油圈、炸糕角,仅这炸糕角就有枣泥馅、洋芋馅、豆腐馅、芝麻白糖馅。还有的爱好人家做了炸油花花和炒糕泡泡,这些都是为正月里来串门访亲的小朋友准备的小零嘴。

随着一声声猪羊惨烈的嚎叫,村头的张屠夫手起刀落,案头随即摊着白花花的猪肉羊肉,大小盆里盛的是殷红的猪血和羊血。不久,家家户户的厨房里便会飘出香喷喷的卤肉和炖羊肉的味道。年味愈演愈烈,仿佛庄户人家自酿的高粱酒一样清冽醉人。

故乡的年味,是含在舌尖上的一缕乡愁,无论你活到多大年纪,漂流到天涯海角,永远不会淡去。相反,这年味会随着时空距离的拉长,历久弥新,愈发浓烈,勾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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