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射书、吼书、丑书的基本态度》

兰翎笑笑生

机缘所在,本号近期写了好几篇涉及到书法艺术的文章。本号本是逢山写山,逢水写水,从国内到国际、从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到无聊之言,随意而适,而并非与中国书法有什么常设关联。连写多篇,不过是近期思之所及。

前日一篇关于“小心艺术民粹主义”的文章举例也涉及书法,引起网友关注。其中一个网友说(原文):“阁下看来是内行人,也是高手。但请说说邵岩的射书,曾翔的吼书,王冬龄的乱书,还有那个盲书(作者什么名忘了),好在哪里。注意,我只针对所提部分,因为这些人功底不差,也有被多数人接受的好作品。那部分没人说丑书!”——这位朋友提得很善意,倒引起我再写几句的兴致,以表达我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权当交流。

一、我是不是书法高手不重要(我真心认为不是),重要的是我们相互分享对一些艺术现象的理解,我愿意表达出我的思考角度和理念。

二、我并不是完全认同那些射书、吼书、丑书的人,不是的,我认同、支持或者提倡宽容的是专业艺术家们的创新与探索行为。

首先,书法艺术自身的发展规律需要不断创新发展。唐诗创新发展可以演变出完全不一样的宋词,诗歌在旧体诗词曲赋的基础上不断寻求出路,竟然产生出完全不一样的现代新诗,对这些我们都已接受。我们同样需要用这种接受的思维,来面对书法艺术的发展。没有任何一门艺术会永远固步自封、永远保持一种固定的面貌;

其次,这是一个提倡创新、宽容创新、万众创新的时代,在这样具有浓重创新氛围的时代,如果一门艺术没有任何创新作为,我想是遗憾的。我们很多人常常对西方国家勇于创新、宽容创新的氛围表现出高度推崇,为什么对我们自己的创新就不能有这种理解呢?我们是不是有点“叶公好龙”?

同时,我非常能理解一批艺术家强烈的突破旧笼子的创新欲望。正如上面那位网友所说,这些艺术家大多数功力深厚,也有很多作品曾被广为认可,是的,他们很多是书法的专业教授,甚至是博士生导师。他们不甘心永远待在旧的牢笼里,而充满创新欲望,他们为此左冲右突,总是希望能找到一条新路子,来实现他们作为一个专业艺术家的更大价值。我深深理解他们的这种欲望和勇气,并认为这是宝贵的,是中国一切事业包括书法事业在内的重要希望。

他们也许失败,甚至有时显得有点无聊,但探索本身充满意义。没有无穷的失败和幼稚,就不会有新的突破,想想当年白话诗的新生之作,现在去看何等稚嫩,但没有他们走在前面,哪有今天的新诗繁荣。

三、到目前为止,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仍然坚定认为传统模式将继续是中国书法未来的主体和主流。我还看不到任何改换这种主体和主流的逻辑可能,原因有两点:一是中国书法的传统模式具有强大的美学生命力;二是广大民众、包括专业人士的大多数在内,对书法传统模式的认同和守护非常强烈,这成为传统模式继续作为主体和主流的强大土壤,而其他非传统模式目前看来还很难拥有这样的土壤。——但是,这完全不影响我对专业人士探索创新、包括对非传统模式探索的理解和支持。历史总是向前,一切皆有可能。在旧体诗时代,我们怎能想象得到诗歌竟然可以象后来的新诗这样去写,而且成为现在的主流。

四、我是把专业人士的创新探索与社会上“江湖书法”的胡搅蛮来严格区分的,我坚定认为这两者不是一般的不同,而是质的不同。

网友可能会问,两者区分标准在哪?我的想法是这样,所谓专业人士,必须是按专业程序受过训练,对整个体系最起码有着基本理解,创新探索后面有着专业理论和美学理论支撑的。而非专业人士正好相反,他们也许也整天舞文弄墨,甚至痴迷,但他们很多只是自己“想当然”地玩,没有按照应有的学习程序进行过专业训练。

当然在这里我要强调,所谓专业并不一定是指去读大学书法专业,数千年来各行各业都能出大书法家,现在亦然,这为大量社会人士成为书法家留下了重要入口,也成为书法长期繁荣的根源。但这并不能否定专业性的存在,无论是到大学去学还是在社会上学,都必须接受过体系学习和专业训练才叫专业人士。那些连门都没进,动不动就说自成一派的人,只不过是“把乱来当豪放,把乱来当创新”,没有任何价值。

五、不要以“不受大众欢迎的东西都是伪艺术”这种论调来说事,特别不要以此为道德要挟。如果从受众数量来衡量一门艺术的价值,那么流行歌曲的价值要比交响乐的价值高得多。

六、我完全能理解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可以发言的时代特征,但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尤其需要给在人数上并不占优的专业界鼓劲、给勇于创新创造的艺术家鼓劲,希望他们在这种浮躁喧嚣的氛围里,能继续保持他们的热情、定力和专业精神。我不一定完全认同他们的创新之作,但我愿意对他们勇于探索创新的精神和艰苦送上钦佩和欣赏的目光,并心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