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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创造不了价值是因为缺少土壤,这个土壤就是产权保护制度。在硅谷,大家拼命地加班,说不定就一夜暴富了。我有一个好朋友,当年我去美国的时候,他的公司比我们还大,他抱着这个一夜暴富的想法,二十多年也没暴富。像他一样的千百万人,有可能就这样为人类社会奋斗毕生。也就是说,财产保护制度让大家看到了“一夜暴富”的可能性。没有产权保护,创新的冲动就会受到抑制。

第二个,中国缺少宽容。人家又没危害你,你干嘛这么关注人家?你们看,现在网上,有些人往优秀的人身上吐口水,那优秀的人敢优秀吗?我们没有清晰的产权保护制度,没有一个宽容的精神,所以中国在“创新”问题上是有障碍的。

科技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问题,一个理论的突破,构成社会价值贡献需要二三十年。雅各布突破CDMA的时候是60年代,是我们搞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二三十年前我们还在搞“文攻武卫”,文革那个时候,还觉得谁读书、谁愚蠢,所以我们今天把心平静下来,踏踏实实做点事,也可能四五十年以后我们就有希望了。但是我们现在平静不下来。为什么呢?

飞机的涡轮发动机的理论是中国人吴仲华写的,中科院工程热物理研究所所长。他在50年代写了涡轮机械三元流动的方程,发表了论文。英国按照这个理论做了第一代斯贝发动机。邓小平粉碎四人帮后,访问英国时,问我们可不可以引进它的生产,英国说可以呀,小平很高兴,就站起来向英国科学家致敬。英国的所有科学家都站起来向中国致敬,为什么致敬,因为这个技术是中国发明的。邓小平问是谁发明的,回到中国就查,查到是吴仲华写的三元理论。当时他在哪?正在湖北五七干校养猪,赶快把他接过来,到北京当工程热物理研究所所长,让他穿上西装再出国,这是一个例子。

今天汉语非常好使用,主要是因为有汉语拼音。这得感谢55年全国文字改革会议的民主氛围,以及汉语拼音伟大的贡献者周有光。他过去致力于工业救国,一直学经济。后来晚年才改研究语言的。到1979年,他认为要到国际标准化组织去陈述中国对文字的观点,别人就邀请他去了。上飞机之前,单位告诉他,因为你是外方邀请的,中国不负责所有差旅费,所以他上飞机的时候连一个美金也没有。于是他一分钱也没有就去了巴黎。他用三年的努力,给国际标准化组织争取到中国要使用这个方法来拼音文字。不然,我们的汉字就无法融入电脑时代,多伟大呀!我们的文字改革经历了几百年,今天汉字变得这么简单,年轻人学文化这么容易,都是靠这么奋斗来的。因此,要构成一个突破,需要几代人付出极大的努力,所以我们不能今天说明天能在哪里登陆,这不是诺曼底。

王国维是鲁迅先生骂的“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今天回过头看这个人的哲学思想是很伟大的,当年张之洞去开矿山、办工厂,李鸿章搞洋务的时候,王国维说:“振兴中华要靠哲学”。但是,他还是被抛进历史的垃圾堆,作为清华大学教授,最后投湖自尽,自杀了。中国有两个痛苦的灵魂,以前说最痛苦的灵魂是鲁迅,现在往前走一步,王国维也是中国最痛苦的灵魂。王国维讲哲学才能改变中国,今天来看确实是这样的。英国、美国、日本、法国、德国及整个欧洲社会,他们在哲学体系上搞清楚了。他们国家几百年没有动乱过。

而我们的政策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就是从上到下我们的价值观上没有统一,哲学观点没有统一。中国应该先搞哲学,来改造人们的思想,国家才能有新的机制和体制产生,王国维以前是一个“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现在我们觉得他是很伟大的。还有一个伟大的人是李鸿章,李鸿章也是“不耻于人民的狗屎堆”,是中国最大的“卖国者”,不仅自己“卖国”,他去和日本谈判签《马关条约》的时候把儿子也带去了,让儿子也参与了《马关条约》的签订,结果爆发了五四运动。但是今天重新来看历史,李鸿章是中华民族伟大的英雄,以后大家会重新去理解这个结论。

在看待历史问题的时候,特别是做基础科学的人,更多要看到你对未来产生的历史价值和贡献。我们公司要宽容“歪瓜裂枣”的奇思异想,以前一说歪瓜裂枣,他们把“裂”写成劣等的“劣”。我说你们搞错了,枣是裂的最甜,瓜是歪的最甜,他们虽然不被大家看好,但我们从战略眼光上看好这些人。今天我们重新看王国维、李鸿章,实际上他们就是历史的歪瓜裂枣。

自主创新就陷入熵死里面,这是一个封闭系统。我们为什么要排外?我们能什么都做得比别人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自主,自主就是封建的闭关自守,我们反对自主。

我们在创新的过程中强调只做我们有优势的部分,别的部分我们应该更多地加强开放与合作,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构建真正的战略力量。我们一定要避免建立封闭系统。我们一定要建立一个开放的体系,特别是硬件体系更要开放。我们不开放就是死亡,如果我们不向美国人民学习他们的伟大,我们就永远战胜不了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