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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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是乐器,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

近年来,“古琴热”持续不减,爱好古琴、学习古琴的人越来越多。

日前,上海音乐学院教授、上海古琴研究会会长戴晓莲与民族乐器制作专家沈正国在上海图书馆讲解了“古琴操缦与传承”,并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作为演奏家与乐器制作者,他们眼中的古琴艺术究竟有哪些魅力?听懂古琴,又有哪些门道?

戴晓莲教授在演奏古琴

古琴谱就像散文诗

戴晓莲教授是现代广陵派古琴的传人,她从少年时就随广陵派古琴泰斗张子谦先生学习古琴,并先后得到古琴大家吴景略、姚丙炎、吴文光、龚一、林友仁等人的精心指教。

在戴晓莲看来,琴与谱都是古琴艺术不可分割的部分。有着三千年悠久历史的古琴艺术之所以能流传至今,不能忽视琴谱的传承。

古琴琴谱很“神奇”:它分为文字谱与减字谱,它既不是西方的五线谱,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简谱,它看上去就像散文诗。

文字谱是用语言文字把音位、指法、弦序记录下来,一份琴谱是可以像读书一样念出来的。我国现存最早的古琴文字谱是1400年前的《幽兰》。

不过,用一大段文字描述简单的几个音不免显得有些繁复。到了唐代,减字谱出现了,减字谱又称指法谱,是一种以记写指位与左右手演奏技法为特征的记谱法,它在文字谱的基础上大大简化了。

在《红楼梦》中,贾宝玉曾称古琴减字谱是“天书”。其实,“天书”并不难学,对古琴爱好者而言,只要掌握了其中的基本规律,就可以把“天书”给认出来。

我国现存有3000多首古琴曲资料、一百五六十个版本的琴谱。历史上比较著名的琴谱有《神奇秘谱》,是朱元璋的儿子朱权所编撰,流传至今的古琴名曲《广陵散》《梅花三弄》《高山》《流水》等都能从《神奇秘谱》中找到谱本。

沈正国认为,古琴乐谱之所以“神奇”,就在于它留给后人的是文字,而非音符,它只记录指法和音高,并不记录旋律本身;

而西方的五线谱则是一种精确的记谱法,每个音的音高、时长都有明确的标记。

如果把五线谱比作音符的坐标,那中国的古琴谱就像是散文诗,它可以是一句很长的话,但有时候又很短。这种模糊的记谱法,给后人很大的自由空间,这也就是为什么古琴曲的传承需要口传心授,曲中的真意往往在琴谱之外。

打谱者好比翻译家

无论是减字谱还是文字谱都不记录实际的旋律,为了更好地传承古曲,古琴琴谱的制作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词,叫作“打谱”。

打谱者就好比翻译家,他们会根据琴谱中的文字将其翻译成有节奏、有旋律,便于现代人识别的谱子,这个过程就叫“打谱”。

“打谱的过程比想象中复杂,一首小曲需要三个月,而大曲长则需要三年,打谱的过程相当于再创作的过程。古人给了我们框架,我们就按照这个框架根据自己的思维去弹奏然后打谱。因此,不同的打谱者在‘翻译’同一份曲子时会不尽相同。”戴晓莲说。

打谱的时候需要综合琴谱中的各种“蛛丝马迹”。有些琴谱会在某个音的边上写一个“实”,或者写一个“虚”。那后人在打谱时就能大致体会原作者需要表现的是什么。

不少历史久远的古琴曲其真正的创作者都被时间模糊了,同一首曲子,有相传是李白所作,也有说是孔子所作。不像西方的音乐作品都有明确的作曲家。而古琴曲的诞生、流传与传承既离不开原作者,也离不开打谱者和传谱者,他们都值得后人尊重。

神奇秘谱

听古琴听的不仅是音色

从节奏的角度来看,古琴曲一般可以分为四大类,一类是有节奏的,也就是节奏比较规整的,比如《四大景》《梅花三弄》。

第二类古琴曲是节奏比较自由的,比如名曲《龙翔操》,这种节奏比较自由的琴曲要靠演奏者用气息来把握乐句,难度比较高。戴晓莲的老师张子谦先生年轻的时候有“张龙翔”之称,就是因为他弹奏的《龙翔操》特别出名。

“这首曲子难就难在把握好度,把握气息与乐句的度。在我的琴谱演奏提示中写着要‘从疏到密’。‘疏’是宽松的,‘密’是要有聚集感,但是在每一个乐句当中,‘疏’是疏多少,‘密’又是密多少,这都要慢慢体会,要靠气息来把握。”戴晓莲解释道。

还有一些琴曲是有节奏和没有节奏相互结合的,一类是有节奏的多一点;一类则是没节奏的多一点、自由度多一点。建议古琴爱好者在听琴曲的时候,要进行这方面的分辨。

“最近网上流行一组搞笑的‘你是谁’系列漫画,我看到了一个关于古琴的版本:‘你是谁?我是古琴。听古琴听的是什么?听的是音色。’我觉得这一定不是真正懂古琴的人说的。”戴晓莲笑称。

古琴流传了三千年,如果没有声音的魅力,作为一件乐器可能早就消亡了。但古琴的魅力绝不仅仅在音色,弹过古琴的人知道,在表现一首曲子时要体会曲子里的轻重缓急,要有对气息的把握、对音与音之间联系的把握。而聆听古琴曲时,听的也不仅是音色,还有音色背后的韵味、音韵质量的高低,以及每首曲子的意义与价值,这些都值得细细品味。要真正听懂这些,确实需要一定的修养与逐步的积累。

在沈正国看来,古琴之所以能流传数千年,从乐器制作的角度而言,一件乐器给演奏者的自由程度越高,这种乐器就越先进。一把古琴能弹出一百多个泛音、4个八度,在民乐器中很难找到像古琴这样给人以这么高自由度的乐器。

“古琴是一件内敛的乐器,是弹奏者内心的倾诉,它的音量并不大,不是给成百上千人共同聆听的,而是弹给演奏者自己或知己好友听的。”沈正国说。

正如《琴赋》中所说:“琴者,心也;琴者吟也;所以吟其心也。”数千年来,弹琴即是琴与心的对话,无关他人。

自由与严谨相结合是魅力所在

和许多艺术门类一样,古琴曲的演奏也要经历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过程,演奏时必然要遵循一定的规矩,但古琴又是一门自由与严谨相结合的艺术。

戴晓莲认为,音乐最大的魅力在于变化,而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的演奏者在演奏同一首曲子时往往会表现出不同的味道,这种味道是根据他(她)演奏时的气息、状态,甚至心情而变化的。以下几首古琴名作是历代演奏家都热衷演奏的,每位弹奏家在演奏时都充分体现了各自不同的韵味与风格。

《阳关三叠》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古琴小曲,是根据唐代诗人王维的七言绝句《送元二使安西》谱写的。无论是初学者还是古琴爱好者几乎都知道这首曲子。这首名曲后来还被移植为二胡曲和古筝曲等。

《阳关三叠》最精彩的部分在“第三叠”,全曲的情感在这一部分达到了高潮。把不同版本的“第三叠”进行对比就会发现,古琴家吴兆基先生的演绎非常平稳。成公亮先生在节奏的把握上更自由,几乎接近于无节奏,他的每一个音都带有挠。容天祈先生在演奏时就都不带挠,而是直上直下的。聆听不同演奏家对乐曲不同的处理,正是欣赏古琴曲的情趣所在。

《乌夜啼》是一首很受人喜欢的古琴名曲,要弹好这首曲子并不简单。戴晓莲曾专门去北京向古琴家吴文光先生学习此曲。考取上海音乐学院后,她又向古琴家姚丙炎先生学习,先后得到了两位古琴大家的真传。

《乌夜啼》原为南北朝时期表现爱情题材的民歌,琴谱初见于《神奇秘谱》。吴文光和姚丙炎等古琴家都曾打过此曲,但两位打谱却打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姚丙炎先生的版本比较文人气,如果用绘画来比喻的话,这幅画绘就了一只鸟;而吴文光先生绘就的鸟则非常多,各种各样的鸟在一起争巢,画面非常热闹。而我自己在演奏时则倾向于淡雅、内敛的风格。”戴晓莲说。

古琴的演奏从来不是绝对的、刻板的,需要根据演奏者的自身情感去表达,在演奏中自然流露,把自己融入音乐之中,从而达到“人琴合一”的境界。

【原文题目:“古琴热”持续不减,可是你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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