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杨柳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热得连动都想动了,燕子树上的知了也没有了动静,只有臭水沟里的青蛙,在不停地叫唤,打破了沉闷的夜,琅琊城炎夏的夜晚,是属于它们的世界。

白龙村那条狭窄的泥泞小路尽头,坐落着一户人家,老旧的院墙上,爬满了拉拉秧,那两扇掉色的木头门,似乎一根手指就能给戳破。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一个老太太在院子里坐着,颤颤巍巍的手端着一碗面条往嘴巴里送,她的眼神似乎不是很好,筷子放下再拿起来都要摸索半天。

这个时候,那两扇小木门似是被被推了一下,发出了“吱呀”的声音,老太太放下碗筷,不急不慢的抹了抹嘴,问道:“是狗剩吗?是不是你爹又打你了,来,到奶奶这来。”

站在门外的那个人不说话,只是从虚掩的门缝里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再次问道:“是谁啊?”

“娘!我是芳官!”门外那是似是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喊出了这句话。

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芳官,是我儿芳官嘛!三年了,你都去哪了!”

说着说着,就晃晃悠悠跑向了门口。

芳官赶紧把门合了合,说道:“娘,我现在没脸见你,你儿芳官成了通缉犯,我实在是想家,想您了,就回来了,你别看我了,我和您说几句话就走。”

“我的儿啊,你来都来了,哪有不进来看为娘一眼的道理。”老太太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还是站在了门里面,从门缝看着儿子那张熟悉的脸,母子二人一门之隔,却如同隔了一道天堑。

芳官瘦了,不过也白了,那张脸比那擦了粉的新媳妇还要白,老太太从门缝偷偷望了一眼,模模糊糊看到了儿子的脸,顿时泪眼婆娑。

“娘,不瞒您说,儿子现在干的是大事,却是杀头的买卖,所以实在是无颜见您,这次来除了跟您说说话,还是要问您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芳官你说。”老太太满口答应着。

“您还记得咱家之前有一块雕着两条鱼的玉佩吗?我现在要用,您把它取给我吧。”

“好好好,那玉佩就在我身上挂着呢,我现在就给你。”老太太说着解下脖子上用麻绳拴着的玉佩,从门缝里递了出去。

拿了玉佩之后,芳官说道:“我走了娘,您别看我,我怕忍不住回头,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天天陪着您。”

“好啊好啊。”老太太把头转过去不住地的擦着眼泪,等到她回头再看的时候,门外早就没有了儿子芳官的踪影。

白龙村靠着臭水沟的一个小树林里,两个黑衣人把一具尸体往地上一丢,骂骂咧咧道:“草,好重啊,这家伙还没死透吧,这还流血呢。”

“关我鸟事,赶紧丢臭水沟里算完,反正东西到手了。”另一个人很不耐烦的说着。

“难怪我去翻了好几次都没发现,原来那个老太婆戴在自己身上,幸亏咱们架着这个死鬼她没发现,要不这玉佩还真不好找。”

黑衣人把玉佩拿到手里仔细擦了擦,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可就在这个时候,月光照耀下的树林尽头,却是出现了一个人。

两个黑衣人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都觉得此人是要来“黑吃黑”的,不过他们可不怕,作为流窜各个省犯下重案还能全身而退的江洋大盗,他们有这个底气。

二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拔出了别在大腿上的短刀,一左一右向着那人慢慢走了过去。

可是这二人远远低估了这个不速之客,只见他双袖垂于腰下,宽大的袖袍上,绣着一朵鲜红的往生花,显得妖异至极。

他双臂一抖,像是僵尸一样伸出双手,完全不避讳两人手中的短刀,而是直直掐住了两个黑衣人的脖子,一声脆响之后,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两个人丢到了一旁。

做完这些之后,他行动僵硬的走到那个臭水沟边,看了一眼芳官的尸体,将那块玉佩拿到了手中,看了两眼之后,放进了怀里,然后又拿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扔下,后拖着那两具尸体,转身离去。

————

今天琅琊城的天气非常好,叶青相前些日子,托人从上海买了一对进口的手表,现如今这个时候,带手表的时髦人士很少,那些老百姓一般都是靠自己估摸时辰,那些有钱的老爷们,则是买上一块怀表,最好再在胸口上挂上一条白金表链,那不管走到哪里,胸脯都抬得高高的,

所以林倩倩对这块手表很是满意,大夏天的戴在手脖子上四处炫耀,这一炫耀不要紧,不知道让哪个毛贼盯上了,在集市上给摸了去。

好家伙,这毛贼可是不知道自己惹下了滔天大祸,在琅琊城,你可以惹陆湖,可以惹叶青相,但就是不能惹林倩倩,女人不仅心思难以捉摸,还睚眦必报。

不过,这可苦了夜不收和鸾凤楼的兄弟姐妹们,每天都在为少奶奶的手表奔波,还时不时被叶大天官叫过去骂一脸唾沫星子。

不过在琅琊城这一亩三分地,叶青相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不到两天时间,叶小仙就通知他去警署,说人已经抓到了。

叶青相去了之后,就看到一个人蜷缩在大牢的一角,稚嫩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神色,即便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丝毫没有服气的意思。

“少爷,这小子骨头真硬,更像条泥鳅似的,四五个兄弟堵着,都差点让他跑了。”叶小仙揉着手腕,看样子刚才刚把这毛贼打了顿狠的。

叶青相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拿着手表去阴市当铺,那边的钱掌柜悄悄告诉了我们,这才让我们抓了个措手不及。”

叶青相莞尔一笑,这还真是自投罗网,他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赃物,除了林倩倩那块手表之外,还有好几根镶着翡翠的发簪,以及成色很好的玉镯子等东西。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呦,这小子还是采花贼嘛,你看看专挑女人下手。”叶青相调侃道。

忽然,他被桌子上的另一个物件给吸引住了,这是一块有些破旧的玉佩,上面雕着两条精致的鱼,两条鱼弯曲着身子,形成一个圆形,连接到一起,看上去颇有古意。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双鱼玉佩是哲里木盟(今内蒙古通辽市)奈曼旗辽陈国公主及驸马合葬墓出土的玉佩

为白玉圆雕,用阴线刻出眼、腮、腹鳍、尾等细部,双鱼嘴部穿孔用金链系佩。

他缓缓伸出手,拿起那枚玉佩,冷声问道:“小子,这玉佩,你从哪得来的?”

那小贼下巴一挑,冷哼一声,道:“有本事你就把小爷打死,想让小爷告诉你,没门!”

叶青相刚想发火,却看到了这个小贼的右手,那只手长着六根手指,且是无比的匀称,他一下子想到了当年那位葬身海岛的老友,不知道为何,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深呼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了桌子上有一只纸燕子,他将那只白色的纸燕子夹在手上,看了一眼那个小毛贼,那小贼似是有些紧张,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叶青相笑道:“沧州燕子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真是丢你先人的脸。”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燕子门的铜标志

奇怪的是,听了叶青相这话,那个小毛贼竟是低头不语,再也没有反驳半分,叶青相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他继续说道:“我要不要把这个纸燕子送去沧州,让你们当家的来领你?”

“不要!”小毛贼脱口而出,显然已是败下阵来。

叶青相点燃一支烟,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福。”

“多大了?”

“十六。”

“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叶青相继续问着。

“死尸身上拿的。”

“你胡说!”叶青相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我没胡说,就是从尸体上拿的,就在城外一个村子里。”燕福大胆和叶青相对视着,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

“好,那你带我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叶青相挥了挥手,叶小仙将燕福给扶了出来,叶青相又着人给他弄了些吃食,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让他带路前去。

不得不说,燕福的记忆力相当好,在他的带领下,叶青相等人顺利来到了白龙村。

离那条臭水沟老远,叶青相就嗅到了一股腐臭的气息,他再看这个地方,人迹罕至,一般很少会踏足这里,这可能也是没有人发现并报案的原因。

他走过去一看,那具尸体在这么热的天气下,已经腐烂的很严重了,树叶底下到处可见白花花的蛆虫,那只惨白的手朝天空伸着,似是很不甘心。

“把人先弄上来,法医来了吗?先让他验明死因再说。”叶青相道。

从省城调来琅琊城的法医,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十分的专业观察着尸体的周身,虽然尸身上已经被蛆虫啃得不像样子,可他还是发现了几处留下的伤口。

“死者男性,年龄在25到30之间,从背部和前胸这几处伤口可以判断,他生前受过殴打,而且脚筋在生前就被挑断了,大腿上也有两处利器留下的伤口,看上去是在限制他的行动,而致命伤则在这里,背部的一刀洞穿了他的心脏。”法医指着各处伤口向叶青相解释着。

叶青相问道:“那凶手的手法怎么样?”

法医推了推眼镜框,说道:“很不专业,叶大人,你见过把人脚筋挑了不放心,还又在大腿上补上两刀的专业人士吗?”

“这倒也是,看起来倒像是土匪强盗所为。”

叶青相转头看向燕福,问道:“这块玉佩当时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的胸口上放着,我那天路过,看到了就捡起来了。”

“那你怎么证明,人不是你杀的呢?”叶青相道。

“要是小爷杀的,小爷还带你来这,小爷虽然窃玉偷花,可是从不做害人性命的事情。”燕福一脸正气的说着,好像窃玉偷花是多么光彩的事一样。

林若年上去就照着他的头扇了一巴掌,大骂道:“小子,你跟谁称爷呢,再给我没大没小,我让你跟这个死鬼做伴!”

也许是林若年这话太像真的,他跟着叶青相这两年,手上的鲜血可没少沾,一身的煞气一般人是承受不住的,再或许是这具尸体太过骇人,反正燕福白白挨了这一巴掌,不说话了。

叶青相自然不会觉得是燕福下的手,至少从他对沧州燕子门名声那么看重,就不会是他做的。

沧州燕子门,以轻功著称,以劫富济贫为目的,从来都不会做残害无辜的事情,这一点,叶青相是可以保证的。

他让手下人去找来白龙村的村长,辨认尸体的身份,而他则是走到了一处阴凉地,仔细打量起了手里的这块玉佩。

“看这做工,这质感,应该就是那块了,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被遗弃在一具尸体身上呢?”叶青相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这块玉佩叫做双鱼玉佩,是一个很邪乎的存在,邪乎到什么份上呢,道上传言这块玉佩可以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还有传言,这块玉佩,能够穿越时光,回到过去。

当年,有一个叫做李广胜的盗墓贼,活跃在长沙一带,那里被称作是盗墓贼的温床,之所以有这样的一个说法,是因为长沙一带的大墓极多。

而李广胜在道上被称为“三爷”,他当初在下一座大墓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块双鱼玉佩,可当时的他,被同行摆了一道,几个人将他杀死在了墓里。

可诡异的事情,却在不久后发生了,过了半个月左右,那几个下手杀李广胜的盗墓贼,竟然看到李广胜活生生的站在大街上,这让他们心惊胆战,可让他们疑惑的是,李广胜并不认识他们了,这让他们心里更加没底。

于是几个人又回去看了一眼那座墓,并找到了那块墓碑,碑上刻着的,竟然是李广胜的名字!这把几人吓得亡魂皆冒,回去之后,全部金盆洗手,皈依佛门,而那李广胜自从在长沙街头现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此事,后来被传了出来,人人对双鱼玉佩,畏之如虎,而那双鱼玉佩也随着那几位盗墓贼的离世,而不知所踪。

想了一会之后,白龙村的村长来了,这位白胡子老头看了一眼尸首后,喃喃道:“这不是老丁家的小子芳官嘛,好几年不见了,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叶青相想了一会,说道:“那丁家还有什么人呢?”

“哪还有什么人了,就还有丁家老太太自己了,你说说,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办?”

叶青相道:“先不要告诉丁家老太太,等我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再说也不迟。”

“大人您说的是。”村长连连答应。

叶青相又取出几块大洋,让村长转交给丁老太太,就说是丁芳官给的,顺便探探老太太口风,问问丁芳官近段时间有没有回来。

做完这些之后,叶青相就带人连同丁芳官的尸体一同带回了警署。

这件案子暂时急不得,他想先把这块双鱼玉佩给搞清楚再说。

在夜不收的队伍里,叶小关是最为纯正的盗墓贼,可是盗墓贼不代表对双鱼玉佩有多熟悉,叶青相想了想之后,去找了一趟诸葛千里,现在琅琊城里见多识广的,除了诸葛千里,就是琅琊王氏的那群老头子,不过叶青相不想去麻烦他们,所以还得麻烦诸葛千里一趟。

诸葛千里依旧是老样子,坐在私塾里教着孩子,这段时间里他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上次锁龙井案子里,被那两人打成了重伤,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身体却大不如从前,他算上一卦之后,发现卦象似乎指向他自己。

对于这件事情,诸葛千里看的很开,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那些老弟兄们也几乎都已经离世,他现在幸亏还有冯广和这些孩子们给他带来一些希望,否则他的精气神早就垮了。

教完之后,他让学生们先自己温习着,然后他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打起了瞌睡。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叶青相就坐在不远处抽着烟喝着茶,看起来等了一段时间了。

“叶家小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前辈,您认识这个吗?”叶青相开门见山,将那块双鱼玉佩递了过去。

诸葛千里接过去一看,缓缓道:“这是个不祥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叶青相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诸葛千里时不时的皱着眉头,最后他说道:“这么说来,是有人刻意为之,近段时间来琅琊城怪事频发,说白了,就是你们几个在雀山动了那座汉王墓群葬,伤了气运,不过还好,没有伤及根本,这块玉佩,先放在我这里吧,我好好研究研究再与你说。”

叶青相答应了一声,告辞离去。

叶青相走后,诸葛千里看了一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冯广,悄悄走进了屋子。

回屋之后的诸葛千里,罕见的找出了一身没穿过几次的新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提前让学生回了家,这些孩子们都觉得他们的诸葛老师,今天好像格外不同,可是哪里,他们又说不出来。

一向吝啬的诸葛千里去街上买了一只烧鸡,割了两斤熟牛肉,又让醉仙楼做了两个下酒小菜,要了一壶贵人酒,这才慢慢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不计其数,诸葛千里虽然来到琅琊城的时间不久,可是谁都知道诸葛先生是免费教学生读书识字的人,就连那洋文都能呱呱说了不停哩。

回到家等了一会,酒菜上齐,诸葛千里招呼冯广过来吃饭。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图片来源于网络

冯广看着满桌子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他心说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嘛,他和诸葛千里住在一起这段时间,在吃食上是真的没有多少油水,以至于冯广经常偷偷跑回二皮匠铺子里,让林倩倩给他做卤鸡腿吃。

冯广接过诸葛千里递过来的鸡腿,缓缓道:“师父,今天什么日子?”

“哪有什么日子,想到你跟我这么长时间了,没少吃苦受累,今天咱爷俩干脆就大吃一顿,也算是为师对你这些日子刻苦用功的奖励吧。”

冯广把伸到嘴边的鸡腿放到盘子里,说道:“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想什么呢你,我怎么会赶你走,快吃饭。”

冯广答应了一声,低声开始吃饭,说实话,他在诸葛千里这确实学了很多东西,除了读书识字之外,洋文他也学了个八成,至于那些卜卦之术、拳脚功夫,还有行走江湖的防身技巧,诸葛千里全都倾囊相授。

所以说,冯广打心底感激这个在岁数上都能当他曾祖父的师父,只不过今天,他预感,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诸葛千里喝得醉醺醺的,一直在念叨他的过往,冯广就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这一顿饭,愣是吃到了天黑。

冯广是越想越不踏实,他正准备趁着诸葛千里熟睡的功夫,去把叶青相找来,可没想到,这方小院里却是先来了一位客人。

那个人在大夏天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袖口上绣着一朵红色的往生花。

他往那里一站,小院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下去。

冯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是来者不善啊,于是慢慢退回了屋子里,这个时候,一身酒气的诸葛千里已经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冷冷盯着院子里的人。

“诸葛前辈,好久不见。”那人抱拳说道。

冯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从诸葛千里今天这状态来看,怕是已经算到今晚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冯广再看来人袖口上那朵花,瞳孔微微收缩。

“我没想到,居然是你。”诸葛千里冷声回应。

“上次见面还是在新疆吧,您可是让我吃了一个大亏啊。”那人笑了笑,自顾自的拉过一个马扎,坐到了诸葛千里对面。

诸葛千里说道:“今天的事情,与我徒弟无关,你放他离去,我们来盘盘恩怨。”

“那可不行,琅琊城现在密不透风的,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不可能走漏风声。”那人嬉皮笑脸的说道。

“不过,你若是告诉我双鱼玉佩的秘密,我可能还会放了你,那块赝品应该已经在你那里了吧。”那人话锋一转。

诸葛千里道:“你真是好算计,苦心积虑做这样一个局,我如果没猜错,死的那个丁芳官,应该是你的人吧。”

“不错,我实话告诉你,此事参与的有四人,死了三个,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什么叶天官发现此事,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会拿着玉佩来找你。”

“所以你今天白天怕是就藏在这附近偷听我和小叶谈话,可惜,我早就算到了有人会来,所以我只字不提。”诸葛千里缓缓道。

“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过我今天既然亲自过来,就不怕你不开口,别忘了,你还有个徒弟呢!”那人猛地站起身来,袖口一柄利刃若隐若现。

“你做梦吧!我能让你差点死在新疆,就会让你走不出琅琊城!”诸葛千里像一头垂暮的雄狮,发出阵阵咆哮。

当年二人在新疆有过一次交手,不过诸葛千里更胜一筹,坑了这个人一把,不过也让此人知道了诸葛千里知晓双鱼玉佩的秘密。

那人往前紧走两步,一把扯下面罩,冷笑道:“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名字叫丁芳官!”

“什么!”诸葛千里瞬间变了脸色。

就在此时,那人突然发难,袖中短刀闪现,直冲冯广而去,冯广迅速避过,逃到了诸葛千里身后。

诸葛千里毫不慌乱,伸手拽下了门框边的绳子,一张拴着巨石的大网骤然砸下,那人身子一拧,直直冲上天空,手中短刀舞的奇快,只一眨眼那网便破了一个大洞。

可是诸葛千里哪能让他这么痛快,在他破网而出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毒烟将他淹没,接着诸葛千里又拽掉了另一根绳子,镶在墙上的一顶机关枪发出了怒吼,这顶机关枪和张家奇门楼里的是一样的,可以说十步之内,没有人能够逃出它的射程,更何况这小院连十步都没有!

“徒儿!没事了!”诸葛千里脸上浮出了一抹笑意,他不相信有人能连续逃过这三个机关。

可在毒烟散尽的那一刹,一柄撑开的黑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冯广,伞尖之上的利刃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寒光,诸葛千里想都没想,纵身一跃,挡在了冯广身前,伞尖毫无阻力的插进了他的肩头。

“师父!”冯广大喊一声,这说来也巧,诸葛千里身上穿着金丝软甲,可是说上身几乎没有破绽,仅仅在肩头上有一处瑕疵,是上次在沧江边上被铁鼓给打坏了。

而这锋利的伞尖正好刺进了这个地方!

“天意如此,果真是天意如此!”诸葛千里喷出一口鲜血,左手紧紧握住伞尖,右手五指成爪,一下将这坚固的伞面穿透,抓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伞下那个自称为丁芳官的人,万万没想到诸葛千里竟是如此强悍,子弹都打不穿的伞面,居然被诸葛千里用手指给生生扣破,他哪里知道,诸葛千里的保命绝技里,就有这一招铁砂掌!

真正的铁砂掌并非那种双手生了厚厚的老茧,而是光滑细腻如同婴儿一般,这都是用药物淬出来的功效,毫不客气的一掌下去,石板能打得粉碎!

现在,丁芳官就被诸葛千里用铁砂掌钳住了脖子,动弹不得,他现在也腾出了右手来抵挡诸葛千里,天知道这老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劲,二人现在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

诸葛千里一口鲜血喷出,眼看着体力不支,他大喊道:“徒儿!去找青相,不用管我,快去!”

冯广听到这话,他紧抿嘴唇摇了摇头,上次他在沧江边就逃了,结果诸葛千里被打成了重伤,而现在,他无论如何都要与师父共生死!

在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个十岁的孩子,捡起了丁芳官的那柄短刀,对着他的脑袋砍了下去。

丁芳官咬紧牙关,硬生生挣脱了一点诸葛千里的力道,把脑袋偏向了一旁,这柄刀正好砍在了他的肩膀上,被他用脑袋紧紧夹住!

冯广一刀不成,像是疯魔一样,丢弃短刀,抱起一块大石头猛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丁芳官的脸上已经全都是血,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冷如寒芒,他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右手将诸葛千里的铁砂掌拨到了一旁,接着一掌,拍在了诸葛千里的脑袋上。

诸葛千里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倒在了地上,冯广见状,刚要上前拼命,却被丁芳官一脚踹倒在地。

丁芳官喘了几口粗气,缓缓道:“好家伙,差点折在你们师徒俩手里,这小崽子不愧是你教的,下手真狠啊!”

他不顾脑袋上血流如注,一把将冯广提了过来,手中刀架在冯广脖子上,像是老百姓杀鸡前的动作。

“老东西,快说,这玉佩有什么秘密,要不你徒弟可就保不住了。”

诸葛千里咳嗽了一声,缓缓看了一眼冯广,道:“小广,你怕吗?”

“师父我不怕!”

“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听到了吗?麻利动手吧,我们师徒二人在九泉之下做个伴,也不寂寞了。”

丁芳官被这固执的师徒俩气疯了,他举起刀说道:“既是如此,就送你们上路!”

眼看那锋利的刀锋就要划过冯广的脖子,诸葛千里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开,他张口一吐,一枚枣核状的东西直冲丁芳官面门而去,丁芳官笑了一声,伸手一夹,那暗器便被稳稳夹在了手中,他刚要出口嘲讽,却见那东西自动脱落一层,一枚钢钉毫无征兆的射进了他的眼睛里。

丁芳官惨叫一声,捂着左眼倒在了地上,他现在才知道,这东西叫做字母夺魂钉,一母一子两层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诸葛千里没有再多废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冯广喊道:“跑,快跑!”

这一次冯广没有耽搁,扭头就跑,跑出很久之后,他看到诸葛千里抱住了丁芳官的腿,丁芳官一脚又一脚的踹在这个老人的头上。

他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朝着二皮匠铺子不要命的疯跑起来。

叶青相与林倩倩洗漱完毕,刚准备歇息,就听到了砰砰的砸门声,他打开一看,冯广累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师父,师父!”他指着远方,声音里带着哭腔。

叶青相脸色骤变,穿着睡衣就往诸葛千里那边跑了过去,冯广擦了一把眼泪,推开了要搀扶他的林倩倩,再一次随着叶青相冲了回去。

林倩倩倒是没有慌乱,她喊醒铺子里的手下,让她们去通知叶小仙等人,想了想,她自己抄起一把手枪,也跟在了叶青相的身后。

到了那之后,诸葛千里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而丁芳官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青相将诸葛千里搀扶起来,老人还留有最后一丝气息,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凶手是丁芳官,死的那个可能是复制出来的,还有,他想要知道双鱼玉佩的秘密,你给我的那一块是假的,真的在他身上,双鱼玉佩是不祥的东西,它的秘密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它可以调遣……旱魃。”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好了前辈,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去阴市,去找宋神医,他一定会治好你的。”叶青相眼中噙满了泪水。

“别!别找老宋了,这是我自己的劫数,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广,你让他过来。”

冯广走到诸葛千里身边,眼睛肿得像个桃子,诸葛千里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小广,为师没有那么多本事,能教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别怪为师,我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今晚这一遭,尽兴!”

说完,诸葛千里看向了夜空,这一刻,他似是回到了小时候,他跟在父亲屁股后边去刨地瓜,在门口捉蝉的时候,一位老乞丐要了他一块白面馍,就传给了他卜算之术,他也看到了他与早已故去的妻子见第一面时的场景,那一天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她的笑容赶走了春末的俏寒,让整座阳都黯然失色。

那个时候,真好啊。

他看到了那个年轻女子在对着他招手,这一刻,他脸上浮出笑意,伸出手臂,轻轻喊了一句:“曼娘。”

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到了地上,冯广的哭声响彻在了这方小院里。

(送诸葛先生!)

第二天一早,诸葛千里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琅琊城,大半个琅琊城的人自发为其戴孝,声势之隆重,让人想起了当年叶慕年走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这般光景。

叶青相亲自主持,冯广手捧灵位,琅琊王氏的顶级风水大师,亲自为其挑选了一块墓地,据说下辈子能做王侯呢。

叶青相知道,诸葛千里不奢望这些东西,这个学贯东西能说好几国语言,精通卜卦、武学、机关的老头,就是想安安静静的睡一会。

处理完诸葛千里的后事之后,冯广回到了二皮匠铺子里,他跟叶青相说道:“叔,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是张叔家的族袍。”

“张北河?”叶青相皱起了眉头。

“对,那人袖口上那朵往生花,我记得,就是张家的标志。”

“那我马上去张家一趟,你在家等着。”

冯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叶青相是开车小轿车去的张家,这辆车是他和林倩倩结婚的时候,叶庭生夫妇送的新婚礼物。

到了之后,他发现张家大门紧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上去敲了敲门后,一个人开门看了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琅琊叶青相,来找张北河。”

“哦,原来是叶天官,里面请,我去通报一下少爷。”

“有劳!”叶青相拱了拱手。

不一会,张北河披着外套从里面走了出来,好些日子不见,张北河消瘦了很多,下巴上也是布满了胡须,满脸倦容像是好久没有休息了。

“叶兄不好意思,久等了。”张北河笑道。

“无妨,张兄,我来此是询问一件事情的。”叶青相一边走一边说。

“是何事?”

“不知道张家有没有收过一个叫做丁芳官的徒弟,或者是,有没有收过外姓人做徒弟?”

张北河看了他一眼,道:“我记得我大爷爷之前好像有个徒弟,叫丁原,不过那个家伙都走了好久了,因为当时我大爷爷收外姓人为徒,已经是违背了族规,后来家主看在情分上网开一面,允许他传艺一年,一年之后,丁原就离开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诸葛前辈去世了,死在一个叫做丁芳官的人手里,他身上穿着的,是你张家的族袍。”说完,叶青相看了看张北河的外套,袖口上那朵往生花栩栩如生。

“什么!诸葛先生走了!”张北河大为惊讶。

因为诸葛千里本就是阳都人士,而且在阳都哪个提起诸葛千里都得敬其三分,就算张家也不例外,甭看现在诸葛家族没落了,可是诸葛千里一人便能顶一族!这是现任张家家主下的批语。

看到张北河讶异的神色,叶青相倒是纳闷了,他心说张家的情报系统不说遍布南北方罢,怎么可能连诸葛千里去世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张北河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缓缓道:“不瞒叶兄,这本是我张家机密,不过咱兄弟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实话告诉你,奇门楼的选址其实颇有讲究,其目的是为了镇压一个怪物。”

“什么怪物?”

“旱魃。”

叶青相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道:“那现在旱魃是不是有异动?”

“对,张兄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因为有人拿着双鱼玉佩来了。”

“怎么可能!”张北河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叶青相惊到了两次,他当然知道双鱼玉佩的秘密,当时张家镇压旱魃的时候,就是用的双鱼玉佩。

后来双鱼玉佩被藏进了张家奇门楼顶楼,那里机关重重,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难道!”张北河变了脸色,匆匆离去,也顾不得和叶青相说话了。

过了好大一会,叶青相正在屋子里喝茶,张北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三人俱是一脸凝重之色。

“双鱼玉佩不见了,应该是很久之前就被拿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张青拿的,再加上叶兄你这一番话,我应该能够推断出来,这是一个阴谋,张青就是我的那位大爷爷,他收的徒弟丁原可能就是丁芳官,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犯了什么迷糊,竟然偷走双鱼玉佩送给那个逆徒。”

叶青相道:“那张青呢?他不知道双鱼玉佩的秘密吗?”

“张青前两年就没了,而且他不知道双鱼玉佩的秘密,双鱼玉佩的秘密只有历代家主和长老才知道。”张北河道。

叶青相说:“诸葛先生也知道,所以丁芳官没有挑家大业大的张家,而是选择了去逼问诸葛先生。”

“不错,诸葛千里确实知道,因为当时镇压旱魃,就有诸葛家的一份功劳。”张北河身后的那位老人说道。

“那么现在就可以联系起来了,丁芳官用假的双鱼玉佩引我出来,让我去问诸葛先生,然后他从旁偷听,可惜诸葛先生料到了这一步,就没有说,他只好亲自下手逼问,结果诸葛先生到最后都没有告诉他。”

“原来是这样,可他是怎么知道双鱼玉佩能操控旱魃呢?”张北河有些讶异。

“在我看来,他现在并不知道,应该是走投无路,才来了张家撞运气,因为除了诸葛千里,就只有张家才知道双鱼玉佩的秘密!”

“那正好,现在就来把这个隐患除掉!”张北河大手一挥,开始布置行动。

按他的说法,当双鱼玉佩距离旱魃越来越近的时候,旱魃就会异动的更加厉害,而玉佩之所以放在旱魃顶上的奇门楼而没事,是因为奇门楼里有专门封存玉佩的东西。

叶青相在这里等到了深夜,张家不少嫡系都去了奇门楼下,时刻观察旱魃动向,然后再将消息传递出来。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张家,实则已是暗涛汹涌。

终于,张北河接过一张下人送来的纸条,他看完将纸条撕成了碎片,缓缓道:“旱魃的动静越来越大,估计那个丁芳官已经进来了。”

“马上把所有人召集起来,看看有没有失踪,或是有没有一只眼失明的人,因为据冯广所说,昨夜诸葛先生在最后关头用字母断魂钉打瞎了丁芳官的一只眼。”

“好,我这就去办!”

张北河的效率真不是盖的,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都被聚集在了大院里,当然了,仅仅是张北河手下的一些人,他的叔伯们都住在其他宅子里。

院子里整整站了二三十号人,周边由张北河手下的精锐把守,不过这些人也全都裸露出了胸膛,露出了张家的标志往生花纹身。

张北河和叶青相下去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失踪的人或是眼盲了一个的人。

“这真是怪了。”张北河喃喃自语。

叶青相则是把目光投向了那群面罩黑纱的张家精锐,因为他们露出往生花纹身的原因,所以叶青相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们。

可现在他缓缓道:“张兄,让这些人脱下面纱。”

张北河心头一怔,随即道:“把面纱脱下!”

十个人毫不犹豫的摘下了面纱,只有最末尾的那一个忽然跳了出来,在人群之中左突右闯,直奔奇门楼方向而去!

“大胆!”张北河身后的老人大喝一声。

原来这丁芳官身上也有往生花!

那九名精锐毫不犹豫的猛冲过去,缠绕在身上的铁索哗啦啦一声全都甩了出去,将在空中跳跃的丁芳官给拿住了!

这一刻,丁芳官一把扯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他大喊道:“我不知道它的秘密,你们也别想得到!”

说完,他将手伸入怀中,看样子是要掏出玉佩毁掉,张北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他知道这玉佩摔了会有什么后果,那可就再也没有动静能制住旱魃了!

“阻止他!”张北河声音都喊哑了。

可那张家精锐即便是速度再快,也不能这么快阻止丁芳官毁玉,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丁芳官竟然没有摸到玉佩,他一脸惊诧,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张家的精锐可不会再给他寻找的机会,几条铁链发出嗖嗖的破空之声,狠狠抽在了他的脑袋上,丁芳官连吭都没吭,脑袋就碎成了西瓜。

张北河上前摸遍了丁芳官全身都没有摸到玉佩,他回到一个,叶青相身后一个一脸稚气的少年,得意的看着他,少年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块玉佩。

这个少年是燕福,现在被叶青相忽悠成了铁杆手下,叶青相来的时候,是带着燕福一起的,只是暂时让他隐藏在了暗处,目的就是为了偷玉!还好沧州燕子门的功夫堪称绝顶,燕福没有失手!

“多谢叶兄!”张北河一揖到底。

“不用客气,旱魃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过我想问一下张兄,这双鱼玉佩,真的能够复制另一个人出来,或者是穿越时间?”叶青相仔细打量着手中这块真品。

“没有的事,双鱼玉佩里有一种特殊物质,能够控制旱魃,不过这东西历来都是不祥之物,因为很多人随身携带很久之后,都会突发疾病,这件事情到现在到没有破解。”

“那李广胜的事情。”

“这件事是那几个盗墓贼编造出来的谣言,他们只是想金盆洗手,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罢了。”

“原来如此。”

从始至终,叶青相都没有见过奇门楼下的旱魃一面,至于那个在臭水沟的“丁芳官”到底是谁,已经无从追起,不过相比于双鱼玉佩的普通,他还是相信,这东西真的能复制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在很多年后,他在张北河身上亲自见过这等奇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丁芳官的身世后来被张北河查了清楚,他是张青和丁老太太的私生子,身上的纹身是张青亲自纹上的。

叶青相回去之后,去了白龙村一趟,以丁芳官的名义给了丁老太太一笔钱,毕竟在整件事情里,丁老太太都是无辜的,此事算告一段落。

还好,琅琊太平无事。

【本文节选自《周二更,作者腊月折梅,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