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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用途性质考

实际上海军公所的性质原本在《北洋海军章程》就有明确说明,即“全军办公屋”。在甲午战后日占刘公岛时期所拍照片上,对海军公所建筑标示为“海军公署”。明治三十年十月绘制的威海卫港海图,此建筑也标注为“海军公署”。英租时期,也仅是将海军公所建筑作为“皇家海军酒肆”使用,甲午之后海军公所的变迁,所以在民国之后会出现这种概念的混淆。

光绪十六年分北洋海军报销第二案“威海添建海军提督公馆、演武厅、煤库、工程局住房等项工料,共支银五万七千二百三十两零”。提督公馆首要功能就是办公,兼具居住功能,该建筑规模等级虽不及正式的提督衙门,但其功能与提督衙门是相同的,可以认为是一个缩小版的“海军提督衙门”。

长久以来认为丁汝昌是在海军公所内自杀殉国,但据相关资料证明其自杀地点并非在海军公所内,而是在提督公馆。沈鸿烈回忆录中也曾明确提到,“提督丁汝昌住宅(在提督衙门旁,丁提督于日军攻陷威海前,仰药于此)”;郭岚生《烟台威海游记》也有如下记载:“再西行至克拉普Club,原名为The United Services,旧为丁公内宅,内部结构肃雅。中院前为走廊,正房两巨间,其西间为丁公殉国处,在此徘徊久之”。

北洋海军投降后,一队日军抢先占领海军公所,却一无所获,相反,在提督公馆,日军却缴获到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写给戴宗骞等将领的书信等物品,丁汝昌的工作生活圈子都在提督公馆,自杀却在海军公所,不合常理,自杀地点的确定也足以解释丁汝昌与提督公馆的实际关系。

现在的刘公岛海军公所建筑多被称为“提督衙门”或“提督署”,这些称谓并不合适,甲午战后日军占领刘公岛以及后来的英租时期,都未见有资料将海军公所建筑称作“提督衙门”或“提督署”。前文曾言,日方照片及海图均将其标注为“海军公署”,英方改海军公所为“皇家海军酒肆”,均无“提督衙、署”的称谓。

1930年10月1日,国民政府收回威海卫,东北海军驻防刘公岛,前文提到,沈鸿烈在回忆录中将海军公所称为“提督衙门”,徐祖善的《 威海卫收回周年纪念特刊》中将此建筑称作“提督署”,与此同时民国威海曾出版过一本有关威海旅游的小册子《威海卫指南》,书中将海军公所建筑称也称之为“提督署”。多方史料观察,将海军公所称作“提督衙门、提督署”等名称的源头基本出自这一时期。

海军公所建成时已近甲午战事,北洋海军使用该建筑的时间很短,做为岛上最好的官方建筑,也许从建设伊始,由于建筑所需材料的来往运输,在底层水兵和驻岛以及威海卫周边百姓的心中已先入为主,认为建这样的建筑肯定是给丁提督做衙门用的,而且海军公所建筑式样与官衙相仿,所以他们并不在意海军公所的真实用途,“提督衙门”这个名称也许更接近于他们对这座建筑的认识。甲午战后、英租、民国及抗战时期乃至解放后,刘公岛长期军管,岛民也是几进几出,几度禁止百姓入岛居住,形成文化断层,名称以讹传讹,尤其是英租时期对原北洋海军各建筑拆改甚大,今日刘公岛之建筑格局基本来源于英租时期,至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刘公岛建馆对外开放时,误将海军公所称作“提督衙门”亦属正常。

假设海军公所为“提督衙门”,则与“海军提督公馆”功能相冲突,也与北洋海军章程相悖,即在威海卫只能存在 “一衙一公所”或“一公馆一公所”。海军公所是北洋海军集中办公的场所,旅顺、威海各建有一所,是否可以理解为丁提督有两处“提督衙门”?假设海军公所竣工后,丁汝昌也搬入办公,这也未尝不可,但其建筑原始的功用定位与“海军提督公馆”是完全不同的,可以理解为“海军提督公馆”为丁汝昌本人专属办公建筑,而海军公所是北洋海军各将领集中办公之地。

海军公所建筑虽然规模较大,但如果定位为正式的“海军提督衙门”,其建筑规模略有偏小,形制也有诸多不符。

在此,仅以海军公所大门为题。例如,现在海军公所大门门板上无门环,大门为红漆底并且绘有“门神”,在当时的官方建筑里,红漆门为皇家专用,乱用即为“越制”。当年的刘公岛海军公所大门为黑漆底绘“门神”,大连现代博物馆收藏有原旅顺海军公所大门实物,刘公岛海军公所大门形制与其相同,这点可以将甲午战后日军拍摄的两处海军公所照片相对比。丁汝昌官拜提督从一品,按《钦定大清律例》“礼律、仪制”规定,“职官一品二品厅房七间九架,屋脊许用花样兽吻,梁栋斗拱檐桷彩色绘饰,正门三间五架,门用绿油,兽面铜环。”如此丁汝昌“海军提督衙门”大门应为绿油底漆加铜制辅首衔环,也就是绿漆大门配铜制门环。正门上的匾额也不应书写为“海军公所”,应为“某衙门”或“某署”字样,而且匾额形制应为竖匾,文字为白底黑字上下排列,蓝底金字匾额加朱漆大门虽然美观,却与历史不符。门板上彩绘“门神”,配上正门两旁的两座鼓吹亭,使“海军公所”建筑与“海军提督衙门”的威严相距甚远,更倾向于是一座用于仪式和接待的公用官方建筑。

卢毓英回忆录曾记述“定远既失,士卒均无所归,乃议集于海军公所”,“定远为敌雷艇鱼雷所(中),士卒由镇北登岸。刘大哭,将以身殉,为众劝止。既至海军公所,乃谓众曰:予将自经以报国,望诸(君)勿救。诸君之所以爱我者,乃害我也。众无言。至十六日午后,刘来余住处,沈君幼颿适至座。谈论之间,幼颿乃以笔乱书,无意中写及‘千古艰难惟一死’之句。刘见之,微笑推案而起,续曰:‘伤心岂独息夫人’。念毕遂出。是晚,即服阿芙蓉。至十七日午后,始绝。”定远舰自爆后,舰上官兵因无处居住,将海军公所作为宿舍,刘步蟾等包括卢本人也居住于海军公所,而刘步蟾的自杀之地很有可能就在海军公所,这些问题都足以说明海军公所并非作为“海军提督衙门”之用。

鉴于刘公岛海军公所建筑竣工时间已近甲午战事,日军占领刘公岛后也并未将其着重提及,历史研究需要有相关史料作为依据,刘公岛海军公所建筑在北洋海军时期的其它情况还有待于史料的更多发现。

文字来源:海洋人文历史 阿波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