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狂狷不羁、卓荦放诞的名士数不胜数,王徽之可说是其中翘楚。不同于父亲王羲之与七弟王献之的沉稳冷静,王徽之留给世人的是疏狂放纵、追求自我的形象。《世说新语》“任诞篇”共五十四则,王徽之一人独占四则,仅次于“寂寞的疯子”阮籍,稳居亚军。由于他的言行举止太过于惊世骇俗,也被人贬为“伪名士”。
王徽之最广为人知的便是“雪夜访戴”了。王徽之在山阴县(今浙江省绍兴市)隐居,一天晚上,天降大雪,他一觉醒来,呼唤家仆快拿酒来,然后凭窗喝酒吟诗,欣赏窗外皑皑白雪,忽然想起好友戴逵,思念之情无法遏止。戴逵住在剡县(今浙江省嵊县),王徽之当即让家仆划着小船直奔剡县。经过一夜的奔波,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了戴逵家门前。家仆甩甩酸痛的手臂,就要上前敲门。王徽之却制止说:“打住,咱们撤吧!”家仆大惑不解,不是您闹着要见戴先生吗?辛苦了一夜好不容易到人家家门口了,您又要回去,王先生您这是要闹哪样啊!王徽之淡定回道:“我原本就是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为什么非得见老戴呢!”对于王徽之的此言此行,划了一夜船的家仆估计只想说两个字:呵呵。
桓冲(桓温的弟弟)担任车骑将军时,王徽之在他手下当骑曹参军,负责管理马匹。尽管只是个“弼马温”,但他自恃出身琅琊王家,不把出身于谯国桓氏的桓冲放在眼里,整天东游西逛,翘班简直是家常便饭。有一天,桓冲故意问他:“小王啊,你具体负责哪个部门?”王徽之若无其事地回说:“不知道呀,只是经常看到有人牵马进进出出,大概是马曹。”桓冲又问他:“那你管理多少马匹?”王徽之说:“我哪知道啊,这都是手下人的事情。”桓冲再问:“近来我军战马死了多少?”王徽之一翻白眼说:“活马数我都不知道,你还问我死马有多少!”桓冲虽是他的上司,对他此类言行也是无可奈何。
这还不算,一次,王徽之陪同桓冲出外巡视,突降暴雨。王徽之骑着马,没处躲雨,于是甩蹬下马,一头钻进桓冲的马车里,觍着脸说:“老大自己坐一辆车寂寞不?还是我来陪陪你吧!”桓冲知道他本性不羁,也不跟他计较。过了一会,雨停了,王徽之微微一拱手,淡淡道:“打扰了。”当即下车,上马,继续跟在桓冲马车后头。
王徽之的奇葩事迹还有很多。他去拜访雍州刺史郗恢,郗恢还在里屋,王徽之就在客厅候着,看到一块珍贵的毛毯,顿时两眼放光,说:“老郗哪来的这么好的东西!”说着毫不客气地卷起来,叫随从送回自己家了。郗恢出来,一看毛毯没了,很是纳闷。王徽之随口诌说:“你说毛毯啊,刚才有个壮汉背着它跑了。”郗恢无语,也不跟他计较。
还有更出格的。王徽之到谢万(谢安的弟弟)家串门,正好大和尚支遁也在,支遁也是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厉害角色。王徽之瞅瞅支遁的大光头,故作不解地调侃说:“如果大和尚胡子、头发都齐全的话,神情风度是否更佳呢?”谢万也是个奇葩,一本正经地应对说:“非也非也,嘴唇和牙齿是互相依存的,怎么可以有所或缺。胡子头发和人的神采风度有什么关联呢!”这两人一唱一和,俨然把大和尚当成了磨牙取乐的笑料。支遁一阵恶寒,再也无法淡定了,不爽地说:“我这七尺多的身子一百多斤,今天就交给你们两个极品糟践了。”
还有一次,王徽之应召坐船进京,路过清溪码头时,江南首席音乐家桓伊从岸上经过。桓伊是中国十大古曲之一《梅花三弄》笛曲的创作者,两人之前并不相识。船上有桓伊的粉丝,看到偶像便激动地大叫:“快看,那是桓伊哎!”
一听说是当世闻名的大音乐家,王徽之就派人过去传话说:“听说你笛子吹得不赖,可否给俺吹支曲儿?”桓伊当时已是永修县侯、豫州刺史,而王徽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居然当众点歌,简直可说是冒犯了。可桓伊也是性情中人,倒也没摆架子,登上王徽之的船,蹲在胡床上横笛吹了一曲《梅花三弄》。王徽之打着拍子,听得投入。桓伊一曲罢了,出场费都没要,收笛,下船,登车,绝尘而去,两人自始至终没有一句交流,尽显晋人的旷达不拘礼节、磊落不着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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