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发

印象中樱花于我是遥远而模糊的。

“……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这是鲁迅笔下有关樱花的描述。在我最初的学生时代读来,这些樱花美则美焉,但因是彼国花,加之那些令人厌恶的“留学生”,加之积贫积弱的旧国,又因随了鲁迅先生脆弱的民族自尊心,实在是没了对樱花的炽热激情。

多年以来,因我的孤陋寡闻,一直以为樱花很遥远,更是以为无缘一见。

“樱花落尽阶前月,像床愁倚熏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二月草菲菲,山樱花未稀。”“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这些唐人的诗句,告诉我们其实樱花并非彼国有,我国早就有了。

在报上看到武汉的樱花成了风景名胜,引来天下游客纷至沓来,以至于人满为患。从配发的图片看,确实灿烂炫美之极,但感觉人比花多,樱花成了人海的点缀。这种摩肩接踵的观赏,容易近身却实无多少兴致。

其实不必远求,樱花就在周遭。近来本地摄影群好不热闹,摄友们分享了大量樱花的图片,更有一位美女摄友共享了精致典雅的文字。“山荫道间的樱花也徐徐开放,含苞待放的花朵,娇羞地站在枝头,如诗一般少女情怀,对爱和未来充满期待,如果迎春花是唱响春天的序曲,那么眼前的这些樱花是对春天的再一次重奏。每一朵樱花是对春天的一次重奏。每一朵樱花都开放得尽情、热烈和灿烂,毫无保留;每一片清纯的花瓣上,写满了圣洁的表情。”这些特写是多么的令人神往。

我立马挎了相机,带齐户外装备,赴约寻芳。

通山杨芳林——打顶坳——樱花谷。单听地名就够诱人的了,迫切地跳上车,向目的地飞驰。

有人说在山脚下本可看樱花的,因错过了花期而不现。那么山上呢?山路盘旋直上,车在艰难地爬坡,而路两侧并未觅得一朵樱花。有几次,疑心迷路,问了下山的驴友,才放心继续。一路搜寻,很是疑惑,除了苍翠,并无樱花的影子。

“快看!樱花!!”有人透过车窗指向远处山谷间,一簇簇,一丛丛,一团团,粉红的,绯红的,粉白的,漫山遍野的开放。像流云,像壮锦,像火把,点缀在绿地或兽脊上。

终于到了目的地,大家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各自散去,向心仪处靠近游弋。

野径边有三三两两的樱花,花色不艳,好像过了盛期,并不繁密,兀自惨淡地开着。其时正下午时分,天渐暗,阴晦的样子,看不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景致。

而那些上眼的樱花,多开在深谷或险峰上,欲近而不可得。想一睹芳容,就得钻林挂刺,须用了百倍的努力才行。向路下望去,多是幽深空谷,有点头晕目眩,不敢贸然下去。向路上仰视,樱花明灭可见,也是陡峭无比,荆棘丛生,不敢冒险。那些樱花像是故意生在险处,只宜远观。想要亲幸,就要吃苦或付出一番代价。

从山的一侧,有一条石阶伸向坡下山腰相对平整处的高地,上建一白色小亭,四周有铁链围栏,可供游人观景,其创建者想必经历了许多不平凡的艰险。

只好用了相机的长焦镜头看樱花。樱花们都精神抖擞地开放,确切地说是野樱花素面朝天地开放,她们的热烈是有着独立的个性的。深山中她们不寂寞,为自己不白活一回。她们比不得城市的供人轻易观赏的樱花,她们的节操是坚定不移的。

听当地老人说,杨芳林是片红色的土地,当年的首支红色队伍就是从杨芳林进入的,这漫山遍野的野樱花见证了鲜血和枪林弹雨,她们就像是星星之火燎原开来,一直燃烧至今。

脚下的樱花谷,正被打造成游览胜地。不仅这片樱花,而且有大幕樱花,崇阳樱花,咸宁樱花,乃至整个幕阜山脉的樱花都在渐次苏醒和绚丽起来,在不断地走进外界的视野,赢得世人的惊叹。日前,央视就播报了湖北崇阳“樱花谷”万亩野樱盛开的新闻,言称“大美”。

原来樱花离我是那么的亲近而清晰,我对她们的炽爱已渐入到血液和骨髓。从樱花谷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们都成了漫山遍野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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