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水浒传》全书,处处有着“酒”的痕迹,其人物,无一不饮酒;其场面,无一处没有酒;其故事情节,无一回不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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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汪远平在《水浒拾趣》一书统计,在《水浒传》中,写到“酒”的有一百十二处,其中直接展示饮酒醉态描写的有二十七处。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乃至被押解的犯人、妓院中的名妓,都与酒发生或多或少的联系,正所谓“杯中乾坤大,壶里日月长”。由此看来,《水浒传》可谓是泡在酒里的文学名著。

的确,《水浒传》中梁山英雄们,不分男女,人人豪饮、个个海量,个个都有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恣意豪爽。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人物莫过于行者武松和花和尚鲁智深了,他们饮量惊人,不醉不休。

鲁智深是一位海量饮酒的英雄好汉。他在五台山文殊院做和尚时,曾两次因饮酒而违反佛门规定,醉闹五台山。

第一次,鲁智深在寺中待了四五个月后,犯了酒瘾,“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正要下山,恰巧遇到一个汉子挑着两桶酒上山来,他便抢过一桶酒,“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

第二次是数月之后,鲁智深又下得山来找酒吃。在一家酒店,店主问他要多少酒。智深回道,不用问多少,大碗酒只管筛来。约莫吃了十来碗之后,就着狗肉又一连吃了十来碗酒;如此,还不觉得痛快,又让店家拿来一桶酒吃完,这才觉得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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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是个活脱脱的“酒人”,如此海量,在水浒传中与之匹敌者莫过于武松了。

武松也是一个饮酒量如江海的好汉。想那景阳岗小酒店出名的“透瓶香”、“出门倒”,酒香四溢、醇浓好吃,如此度数高、后劲大的酒,平常人只吃得三碗,武松却能连吃十八碗。并且武松还能在半酣之际,闯进景阳冈,赤手空拳打死那吊睛白额大虫,赢得了美誉。

还有,在孟州牢城,武松受惠于施恩,决定帮他夺回快活林。从孟州牢城到快活林的路上,每遇到一家酒店,武松都要喝上三碗酒,这一路下来都喝了三十五、六碗,却也只有五、六分酒意,此谓非常之酒量。

武松、鲁智深等梁山好汉们不仅尧舜千钟,而且越是豪饮,意气越盛,那一腔凛然英雄气,都是靠酒燃烧起来的。

比如,鲁智深三次打抱不平,都是他酒后英雄正气所致。拳打镇关西,是为金老女儿;大闹桃花村,是为刘太公女儿;手提铁禅杖,要与歹人厮打,是为林冲娘子。

小说第六回写鲁智深借着酒劲倒拔垂杨柳。鲁智深和“众泼皮”喝完酒后,酒劲上涌,“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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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至半酣,鲁智深尚如此勇猛,他在酒醉之时,更是神勇无比。在五台山寺的时候,他醉酒后大闹一场,打了一二百个和尚,打伤数十个人,搅得众僧“卷堂大散”,大有天翻地覆、山崩地裂之势。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

无独有偶,武松也曾说过和鲁智深一样的话来。当武松决定替施恩夺回快活林酒店时,施恩怕武松饮酒误事,劝其少饮,武松道:“你怕我醉了没本事?我却是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力气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了后胆大,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那时节,我须烂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势!”

正所谓酒壮英雄胆,酒添英雄气,武松果然就是趁着这股酒劲,把蒋门神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饶,从而帮施恩夺回了酒店。整个打斗场面可谓酒香四溢,摇曳多姿,读来兴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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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武松也好,鲁智深也罢,施耐庵用浓墨重彩的笔触,尽情铺叙他们的非常之酒量与饮酒醉态,由此烘托出英雄好汉的气度与勇力。

由此可见,梁山好汉们众多精彩故事都离不开酒的造势。

再比如,宋江在《水浒传》中被塑造成一个谨小慎微的形象,一心想做忠臣孝子,死也不愿上梁山落草为寇。

当宋江因杀人获罪,被发配江州后,心情苦闷。在一次浔阳楼上借酒浇愁时,宋江“独自一人,一杯两盏,倚栏畅饮,不觉沉醉”,以致“酒涌上来,潜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于是“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题下了招灾致祸的反诗《西江月》:

“自幼曾攻经史 ,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 ,潜伏爪牙忍兽。 不幸刺文双颊 ,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 ,血染浔阳江口。心在山东身在吴 ,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 ,敢笑黄巢不丈夫。”

酒醉的宋江写罢,大喜大笑,手舞足蹈,如此还不够,在最后肆无忌惮的写下“郓城宋江作”。

这般疯狂的事,是清醒的宋江不敢、不愿也不会做的。宋江出生于刀笔小吏,受过中国封建士大夫式的教育,“忠君爱国”是他一生秉持的原则。即便现实状况令他痛苦不堪,他亦会选择压抑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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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酒给了他发泄的勇气,酒力助长胆气,让他敢于这般无所顾忌的在人来人往的浔阳楼上表露内心情怀,作出了一些平常不能作也不敢作的一些事情。酒,不仅张扬了宋江自己的个性,还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成为把宋江逼上梁山的导火索。

在此时,酒,不仅是可供豪饮的琼浆玉液,更是施耐庵用来推进情节、蝉联场面、连缀事件和人物塑造的重要道具。纵看《水浒传》整体故事章节,很多事件的推动都离不开酒的存在。

再比如,“吴用智取生辰纲”是一幕精彩篇章,是英雄好汉们开创梁山事业的大彩排,而酒则是故事情节的推动者。

从赤发鬼刘唐醉卧灵官殿,到晁盖安排酒食款待官兵,到晁盖吴用饮酒定计,到吴用走马石碣村,在酒桌上鼓动阮氏三雄,再到公孙胜撞入小团体,七星聚义,焚香盟誓,开怀畅饮。故事情节步步展开,环环相扣,都是酒字当头,酒在其中。

当杨志与军汉一伙押解金银担走上黄泥岗,骄阳似火,酷热难熬,众军汉都疲乏困顿,焦渴难耐。恰逢有一汉子卖酒至此,众军汉吵着要买酒吃,杨志不许。受一旁七个贩枣客人煽风点火,借酒造势,众军汉们与杨志矛盾激化,故事渐渐走向高潮的部分。

在杨志从不许到勉强同意的期间,晁盖、吴用等人巧出计谋,将蒙汗药掺入酒桶,杨志终于被套个正着。一桶药酒,开启了众好汉梁山落草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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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寺,林冲雪夜上梁山,武松醉打蒋门神,宋江酒醉题反诗,白龙庙英雄小聚义,活阎罗倒船偷御酒,宋江李逵死于御赐毒酒等等故事情节的发展和演变无一不在酒,也无一不是酒。

施耐庵用“酒”将小说情节连缀、补充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可谓是“驱万途于同归,贞百虑于一致。”

当然,酒在《水浒传》中的作用并非单一,它存在于各种各样的场合,起到了五花八门的作用。

比如,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路豪杰多是通过酒这个媒介汇聚于一起。

李逵与张顺在一番水陆大战后 ,一杯酒使他们冰释前嫌,化敌为友;杨志丢失生辰纲后,漫无目的的走到一处酒店,因吃霸王酒而结识了曹正;武松和鲁智深都曾在孙二娘的酒店得以英雄相会;每一位英雄上了梁山,梁山泊首领都要摆酒设宴,以示欢迎;一百单八将于梁山结义时,他们更是饮血酒盟誓,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比如,庆功的时候,少不了酒。“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在古代,出征之前一般要喝壮行酒,为的是给战士们鼓劲,增强战胜的信心。出征在即,要饮酒壮行;凯旋时,更是要喝庆功酒来表达胜利的喜悦之情。《水浒传》中这种庆功的场景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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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火并王伦后,收拾了两边的房屋,安顿了阮家一家老小,将金银财帛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并杀猪宰羊,祭祀天地神明,共同庆祝到半夜,第二天又办酒席庆祝,一连吃了几天的酒宴;梁山好汉们每次作战胜利后,都会大摆筵席,以示庆祝,“众多好汉,饮酒至晚方散”。

比如,节日庆典的时候,还是要喝酒。就像是到了重阳节,宋江让宋清安排酒宴,和兄弟们一起赏菊花,有下山的兄弟,也不顾远近,都招呼回来赴宴,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众人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总之,酒贯穿《水浒传》始终,各种各样的场合都少不了“酒”。梁山英雄好汉们酷爱饮酒,无酒不欢,在大大小小的浅酌与豪饮中历尽千山万水,走完此生的命运。正是由于酒是与英雄们的雄壮风采紧紧相连,与整个的故事情节的密不可分,著名学者金圣叹在评点《水浒传》曰:“奇绝妙绝之文,无一笔不在酒上出色。”

“大雪满天地,古月仗剑游;欲说心中事,同上酒家楼”。酒是英雄魂,酒是英雄气,酒是梁山好汉们不能割舍的精神“鸦片”。酒,成就了豪气冲天的传奇英雄,也成就了精彩纷呈的《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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