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有则新闻,看得我心里很难受。

这则新闻的主角是加州的一位妈妈,莉莉安娜·卡里略。

在她的三个孩子,三岁的乔安娜,两岁的特里和六个月的塞拉,被人发现死在家里后,这位妈妈在案发后第二天被逮捕,因为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此后,她在接受当地新闻机构KGET的采访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但她表示:这是为了让她们免遭世界的残害,杀死他们,是我爱孩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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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淹死了他们,我做的很温柔,我拥抱了他们,我亲吻了他们,我一直在道歉。

卡里略相信孩子的父亲,埃里克·丹顿,参与了人口贩运活动。她认为杀害孩子是保护他们免遭贩运的一种方式。

「我不希望他们以后受到虐待,我答应保护他们。」

在淹死几个孩子后,她盗取了一辆车,打算开车跳进悬崖,但还未成功就被警察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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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相关报道后,简单梳理一下背景:这家人一开始共同居住在波特维尔,2月25日,卡里略带着孩子搬了出来,夫妻感情破裂,此后卡里略和丹顿,一直因为孩子抚养权问题在打官司。

3月12日,卡里略向当地法院申请临时限制令,以丈夫丹顿有骚扰,威胁,暴力行为为由,要求限制他接近孩子。

而丹顿,则以妻子卡里略精神状况恶化为由,提出儿童监护紧急请求。

当然,法庭显然没有怎么重视,毕竟国外争夺孩子抚养权时,女的说男的有暴力倾向,男的说女的精神有问题,基本是惯用的手段。

但孩子的抚养权,最终还是判给了男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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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的丈夫说,她原本应该在2021年4月11日,将三个孩子的抚养权交给自己。

然后4月10日,就发生了这起悲剧。

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关联,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以说,失去孩子抚养权,是压死卡里略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母亲杀死孩子,无论如何都罪不可恕,但卡里略的经历,格外让人心酸。

悲剧发生以后,卡里略在社交平台的过往发言和经历,也被完整梳理出来。

简单来说,这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母亲。

她在2018年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乔安娜。

在2019年生下第二个孩子特里之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这一点,被杀害儿童的教母,布里埃拉·戈麦斯也可以佐证。

她表示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卡里略是典型的溺爱型母亲。第二次怀孕后,她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很多文章,称自己正在经历产后抑郁症,并且似乎“一直很疲倦”。

但即便这种情况下,2020年10月,她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塞拉。

当她的三个孩子去世时,她3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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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卡里略的一生足迹,我们会发现她先是一位破碎的女性,后成为一位破碎的母亲,同时,也是一个破碎的社会人。

童年时代,她经历过严重的家庭虐待,虽然新闻中没有提及究竟是什么虐待,但是病历上确实记录了她长期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一切在生完第二个孩子患上产后抑郁症后,好像进一步恶化了。

其次,从她在社交平台的发言来看,她并不愿意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至于为何不愿生还要生的理由,新闻里没有出示。

在被删除的Instagram帐户中,她将自己描述为企业家,舞蹈家,厨师,自由博客和时尚达人。

但现实生活中,她显然是被三个孩子捆绑的母亲,似乎和这些光鲜的标签,没有任何关联。

从这点来看,卡里略在生活中也是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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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创伤,产后抑郁症,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显然都在折磨卡里略,而她的丈夫,似乎并没有给予足够的支持和理解,反而在感情破碎后,以她曾经在社交平台的一些牢骚,作为她不爱孩子的表现,并且将妻子发给自己的短信,作为妻子情绪不稳定,无力抚养的证据。

在他出示证明妻子有精神问题的短信里,卡里略在短信中是这么说的:我爱你埃里克,对不起,我一直在跟你和孩子们聊天。我真的很爱你,我只是感到恐惧和悲伤,这一次又一次地压倒了一切。

这则道歉短信,确实能够说明卡里略长期情绪不稳定,但同为女性,却也能从中听到她的痛苦和求救。

2019年12月,登顿说自己辞去工作以照顾孩子,因为卡里略表示她想自杀。

丹顿在法庭记录中写道,在接受治疗后,卡里略突然退出,拒绝服用处方的精神科药物,并开始大量使用大麻进行自我药物治疗。

登顿写道:她的病情恶化了,她没有照顾好自己,与现实失去了联系。她极度偏执,举止冲动而且失常。

卡里略失常到什么地步呢,她因为看新闻报道说加州有性贩卖和儿童贩运,然后就陷入严重的妄想症,觉得丈夫也参与其中,整个城市都充满了灾难。

她后来解释说:我不知道何时成为目标,但我知道波特维尔现在是所有邪恶的根源。我不能看着孩子陷入恋童癖者的性虐待。

她坚信孩子继续活着,就会遭受更多痛苦:我正在把自己和我的孩子送离这个世界,因为所有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坚信自己在拯救孩子:我把他们淹死了,但我做得很温柔,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抱了他们,也亲吻了他们,我一直在跟他们说对不起,我爱我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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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过很多新闻,母亲在绝望之中带着孩子离开,但很少听过母亲带孩子离开,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再宜居开始。

那卡里略为何会相信呢?

从内在因素来说,她精神状况不稳定,大隔离加剧了她的孤独感,和丈夫感情破碎又火上浇油,她始终处于情绪脆弱的状态。

而从外在环境来说,「加州儿童卖淫合法」的假新闻,一直在社交平台广为流传,身为母亲的卡里略非常关注这些,并且坚信整个城市已经被大型的儿童性贩卖集团控制。

最后,脆弱的精神状态,和不安的环境使然,患上被迫害妄想症,居然显得水到渠成。

据她的亲人说,她生完第二个孩子就身体不好,生第三个孩子刚好赶上新冠病毒爆发,所以她坚持认为,他们所居住的城市不再安全,受到性贩卖团伙的控制,很多城市参与其中,她的孩子也极有可能被拉进去。

这种想法看起来很荒唐,但是当我听到她的说词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种论调好熟悉啊!我好像也经常这样想。

十个妈妈里,就有九个觉得周围环境太不安全了。

环境污染,儿童贩卖,性侵,校园霸凌,升学压力,似乎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不适合孩子生存。

所以,在卡里略事件中,我不想去评判她和丈夫的情感是非,我感到最难过的是她的被迫害妄想症,看起来那么荒唐,却能让我产生共鸣。

我居然非常非常理解她的恐慌,以及我居然大多数时候也会在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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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自己的亲身经历吧,前一段时间,我在楼下陪宝宝玩。

只是接个快递电话查单号的功夫,孩子突然不见了,其实只是因为小广场上人很多,孩子窜进人堆里我一时没有看到,但就是那个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胸口憋闷,感到无法呼吸。

后来看到她和其他小朋友在玩,我连走过去找她的力气都没有,连续好几分钟手脚瘫软。

毫不夸张,看到她毫发无损,玩得正嗨的时候,我泪如雨下。

这还是就在我楼下小区的小广场玩,如果是去人更多的公众场所,我觉得如果一时找不到孩子,估计能当场心脏病爆发,虽然我没有心脏病。

为何这么恐惧?

因为身为父母,我们在社交平台看过太多人贩子,丢孩子的新闻了。

不但我自己关注这方面的资讯,平台还会因为我关注然后就不停的给我推,以至于最后,一不留神看不到孩子会恐慌,就连遇到不熟悉的大妈逗孩子,和我家娃娃套近乎,我都能立刻警惕起来,她要干嘛,她要趁我不注意抢孩子吗?

我甚至在脑子里模拟了上百遍,如果遇到人贩子抢孩子,我该怎么做?

但是,今天的儿童贩卖,真的比我们父母那个年代更猖獗吗?

其实不是的,只是因为今天的资讯比那个时代更透明而已。

今天的妈妈们,在全自动时代,做家务或许轻松很多,但带娃承受的精神压力,绝对倍量熵增。

妄想症的卡里略,身上有太多妈妈们的影子了。

这种压力,不仅源于生活,很多程度上还源于负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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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女人都知道,在这个环境污染比较严重的时代,出门需要涂水乳隔离防晒,不能让皮肤裸行。

但很多时候,在资讯爆炸的年代,我们每个人都在负面新闻里裸奔。

为何我要把资讯爆炸,和负面新闻直接等同呢?

因为我们生活中接触的新闻,大多数都是负面的。

Quora的一项调查显示,所有媒体新闻中,约有75%是负面新闻。

这是因为什么呢?

首先,大众传播新闻,本身就是西方的产物,是民主制的核心和关键组成部分,媒体在权贵和公民之间提供了信息流,而民主问责制是重要的新闻机制,所以问责,负面语气,就是新闻的一个基本特征。

你会听到记者用遗憾,或者义愤填膺的语气报道说,这里发生了战争,恐怖主义和犯罪,但你听过记者报道说,真好啊,阿富汗今天没有发生爆炸?

好消息,在新闻界基本等同于没新闻的代名词。

这种机制基本确立了在新闻报道中,好消息和负面消息是极不对称的。

而无形中,这种负面的报道,又会扭曲人们的认知。

举个简单的例子,很多人都害怕坐飞机,觉得飞机特别不安全,但你知道吗,飞机坠机发生的概率,远比车祸要少多了,但人们自己开车也好,出门打车也好,不会有这种严重的恐慌心理,坐飞机就会特别担心坠机,因为飞机只要发生坠毁事件,都会上新闻。

我自己就是一坐飞机,就会想到坠毁,但坐车的时候我就很坦然,可以睡觉可以玩手机。

而从观众层面来说,他们自身也更加青睐负面新闻。

虽然他们说自己喜欢好消息,他们或许喜欢听自己的好消息,但他们一定更喜欢听别人的坏消息。

因为听到别人活在水深火热中,自己的日子就突然没有那么苦了,这是世界新闻界惯用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基于对人性的了解,以及背后的大数据支持。

其次,人们偏爱负面新闻,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心理因素,从进化心理来说,负面信息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提醒,人们自觉可以通过负面新闻,提供自身「诊断性」,和提升自身「警惕性」。

而根据PNAS上发布的数据说明,读者对负面新闻,从生理到心理的反应都会更强,这种注意力和唤醒感,是流量至上的时代,媒体急需抢夺的资源。

于是,信息越来越透明的时代,负面新闻越来越多,

可是,我们却很难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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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人类有消极偏见,本身对负面新闻更感兴趣,然后媒体为了流量就不断的推,最后,你会获得双倍剂量的负面消息。

其次,人类大脑还有可用性偏差,也就是说我们看到负面新闻后,会高估它的严重性,比如,你听说有人贩子抢孩子,本来是因为这种情况少才会上新闻,结果你就会觉得身边好像时刻潜伏着人贩子。

而且媒体往往还会夸大报道,比如说我曾经看过有报道说孩子吃坚果被呛死,那篇文章说这个隐患杀死了多么多的孩子,并且一旦被呛,基本很难抢救回来,导致我现在喂孩子吃坚果都如临大敌。

最后,人类的确认偏差,意味着我们会致力于寻找支持这一切的证据。而大数据时代,新闻平台更是致力于帮助我们确认。

比如,你看了一个抢孩子的新闻,你就忍不住去搜相关的新闻,过去,你需要自己动手,现在就不用了,平台自己给你推,接二连三的,你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不断发生抢孩子的世界,这就是确认性偏差带来的后果。

我看过抢孩子的新闻后,只要有类似新闻,平台就会给我推,只要有孩子受伤的新闻,平台就会给我推。

所以,我知道坚果很危险,游泳呛水很严重,家用淋浴喷头很危险,泳池的排水口很危险,儿童自行车很危险,家里的书架很危险,阳台很危险,推孩子出去遇到突然停下来的车很危险,路边的游乐设施很危险,就连突然要来帮你的大妈都很危险.......

大量负面新闻的后果就是,妈妈们确实会提高警惕,但也会带来很多负面心理。

因为人的大脑在遇到危险时,哪怕只是新闻里的危险,都会激活战斗或逃跑的反应,而频繁激活交感神经系统,频繁的释放压力激素,例如皮质醇和肾上腺素,长期的后果就是让人感到疲劳,焦虑,抑郁,入睡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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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孩子,真的很累吗?

确实很累!心累!

后来,我自觉远离这些新闻,虽然和其他妈妈相比,显得神经大条很多,娃也变成糙养着长大,但确实心理轻松很多。

卡里略在2013年的一则博客中写道:她和姐姐在吃晚饭时,一起观看《青少年妈妈2决赛》,姐姐看得津津有味,她却觉得节目很无聊,但她很清楚为何这种节目会受到欢迎,因为人们喜欢看别人奋斗,并克服生活的障碍。

很可惜,卡里略没能最终克服障碍。

是非对错不去评说,或许,她的悲剧会提醒其他妈妈们,在大数据时代,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无论情感生活,还是单纯看新闻,都记得不要裸行,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