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都棠湖外国语学校高2020级9班孙艺玮

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一日中午,我在寝室读张晓风的《一一风荷举》。偶然看到《眼神四则》,她正在重插家里的翠玲珑,竟然说“秋天的插种让人有'二期稻作'的喜悦,平日可以多赚额外一季绿色!”多赚了一季绿色!多美的描写!我立马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再跌跌撞撞扑去书桌前抓我的笔记下随想,现在是春天!迷人又美丽的俏丽的春!窗外巍巍的树密密匝匝地伫立在一起,层层叠叠地绿、不约而同地绿,拼命地绿!深浅不一的色块拼布般相搭成一块小毯,在朦胧的云霭之下绿得那么新鲜、肆意、且生机!我由上而下地俯察这初春之时的绿樟,蓦地油然而生一种发现秘境般的惊悸,好像独自偷藏玩具的小孩儿,有种得逞般的窃喜。而我,是独享了一个春天

我有多久没有细细品味过春天了呢?在重庆度过的三年的初中时光中,春天也是少有的。从寒冷彻骨的漫冬迈向干燥的酷暑似乎只需要几天,连风都急于送走这“不甚讨喜”的过客,短暂地温柔过后就开始燥热起来,再和重庆人一样直爽地匆匆送客,迎来火辣得任性的长夏。

习惯了没有春天。阔别故乡如此之久,竟倏然找到春天了,在一个平凡得无法再平凡的日子里。我有些鼻酸。幼时家中阳台曾种过三角梅,我总是嫌弃它,认为它颜色太艳,艳得至于俗气,像大自然这块百家被中最不协调的一块,缝补时找不到适合的料子,便只好急匆匆随便找一块暂且七拼八凑上去,便只好在同为粉色系却更鲜活可爱的山茶下相形见绌。不及山茶的芳香,也总是孱弱地随风摇摆,努力地生枝试图去够一点山茶的端庄大方,却还是在寒风的吹拂下抖不出几分精神,没什么生气。总之,我不喜欢它。甚至觉得,它应该感谢春,感谢春的浇灌,等冬天来了,它就难挺得过去了。

我宝贝着春,这无私的春。她让春雨料料峭峭地报讯,春风便前脚跟后脚地登台,让飞舞的蝴蝶聆听花朵的呓语,让扑棱着翅膀的蜜蜂去诉说采蜜的奇遇。等春雨收住欲哭的云;等滚滚的雷销声匿迹;等百花齐放的盛景也谢幕,春再谦逊地烙下滚烫的暮春之际的注脚,不动声色地用微黄的彩釉为绿叶着色,让它不至于枯得那么快。你看,春竟这时都是温柔的。她哺育万物,不分美丑,不论贵贱。

我宝贝着春,这浪漫的春。或许在张晓风心中,有哪一季不能是春,哪一天能不是春呢?也难怪她说“秋天其实只是比较忧悒却又故作飒爽的春天”,“小钵小罐是我的田园”。它是生,是希望,是渴绿的人秋天栽种的小小盆栽,是阳台前与绿樟的邂逅,是孟昶在成都城上遍植的芙蓉,是杜甫在此写下的春日绝唱。我是春天出生的孩子。我也是春的孩子。

童年的三角梅,曲曲折折干瘪的枝已多数被吹折或修剪,大多数都已气若游丝,孤孤零零的几根仍在倔强地抽枝,零星的饱胀的苞芽像是想吐出整个春天。它顺利结出的花朵依然是那么艳丽,娇美如当年,鲜红如当年。我甚至觉得是有了它,才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