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的二十多年里,舒乙对史料的搜集和为文学事业发展作出的贡献,后人是不会忘记的。

舒乙先生

舒乙缠绵病榻多年。我有联系方式,但不忍心去打扰他。4月21日,微信上看到了舒乙于当天下午去世的噩耗,难以置信……

1994年4月18日,我随李济生、徐钤在舒乙、殿熙陪伴下到北京医院看望曹禺先生。走进病房,舒乙便告诉曹禺:“这次巴老委托他弟弟李济生把二十年代留法时编的《平等》刊物捐给了现代文学馆。这是世界上最齐全的一套。”曹禺听后说:“这真是宝贝啊!你们要好好保存。”接着,他又说道:“巴老真厉害,他把几十年前的这些书、信、照片都保存得那么好,厉害、真厉害!”我们听了都笑了起来。见此,他马上解释道:“我说的厉害是玩笑话,是本事大的意思。”他自我解嘲,引得大家乐开了花。

此时,我见舒乙口若悬河。趁这兴头,拿出一枚纪念封请曹禺签名留念。没想到,曹禺不仅签上名还题了:“永远做一个诚实的人。”这得益于舒乙营造的氛围,才有了这个意外的惊喜。

1994年4月18日在北京医院(前排左起:舒乙、曹禺、李济生;后排右起:万方、殿熙、徐钤及陆正伟)

翌年3月27日,舒乙随翟泰丰、张锲及李凖来到病房,向巴老报告文学馆新馆工程进展工作。舒乙进门后把沙盘模型往小桌上一放,开始向巴老汇报选址、设计、馆舍功能等情况。巴老看着新馆模型,说:“我写作七十年就是靠理想,反对拜金主义。看到文学馆发展我很高兴,我们的前途很光明,团结起来,共同工作是件好事。”接着,舒乙告诉巴老,作家唐弢的亲属欲出让唐弢的藏书,开价40万,有5家单位在争购。唐弢家用这笔钱设立“唐弢基金”。巴老主张把这批书买下,并说,唐弢的书是宝贝,唐弢用一辈子的钱都买了书。

在上世纪90年代末,我在给巴老的读者回信时,一封来自江西九江蒋含宇夫妇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信上表示愿意向文学馆捐点钱。不久,汇来了2000元托我转交,我立刻转汇给舒乙。这种事有过几次,有几百的;也有几十的。无论多少,总能收到他寄回的收据。

舒乙为巴金讲文学馆新馆设计方案

1997年元月,舒乙带着管理人员赴各地博物馆进行考察、取经。到上海后,我陪着他们走访了上海图书馆、上海博物馆等五六个场馆。每到一地,他都会仔细询问,认真记录。在病房里,舒乙笑着告诉巴老,这次征集到了王统照的手书长卷及文献资料,还谈到正在争取资金在开馆前把唐弢的藏书买下来。当他征询巴老意见时,巴老说:“我等着开馆。”舒乙接着说,我们都扛着你的牌子,事情要好办得多。巴老听后笑着说:“可别砸了牌子喔。”

舒乙对馆内规划设计的雕塑、巨石、壁画、门框、展柜等每个细节都有出处或能说上一段趣事,连纪念章的设计他也不放过,用一个“逗号”了事,意为文学馆的发展永无句号。我还看到过他取巴老手模的经过。翌年夏,舒乙来到巴老在杭州的下榻之地。他取出橡皮泥放在轮椅的小木板上,我见巴老伸出右手放到泥上。舒乙双手用力按。见此,我担心巴老“骨质疏松”经受不起如此挤压。

手印经过浇铸加工,安装在文学馆大门上。等我到文学馆参观时,原本古铜色的手模早已被读者们“握”的尽显黄铜本色了。我夸他的创意独特时,他告诉我在文学馆里有11个像这样留有巴老痕迹的地方,为的是让后人记住“喝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

中国现代文学馆的门把手是巴金先生的手模

2008年,文友桃林为舒乙设计了一款“井栏壶”,舒乙寄来了画作和题词。我展开看到“嘉兴三塔”画和题词“辉煌水乡”。在江南水乡中,为何对嘉兴情有独钟?我从他给我的诗:“水乡鱼菱桑,南浔丝绸绫。几代大风流,百达尽昂昂”。从中能看出他的用意:嘉兴不仅走出了王国维、茅盾、丰子恺、徐志摩等人杰,还是巴老的祖籍地。

舒乙以老舍之子的身份,在任文学馆馆长的二十多年里得到夏衍、冰心、巴金、曹禺、萧乾等前辈的支持,他们向文学馆捐献了大量的文学资料和“宝贝”,丰富了馆藏。

舒乙对史料的搜集和为文学事业发展作出的贡献,后人是不会忘记的。(陆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