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麓松花湖畔猎户营屯的满族老猎人赵老爷子说：李二炮殁了，剩下的故事我来说。我就是当年村长派去陪同李二炮，寻找那头三次送熊仔的母熊的那个“赵炮头”。
赵炮头说：说起来，还是我那“带着小熊认母熊”的提议，害了那头母熊——
那天，李二炮和赵炮头匆匆回到猎户营后，立马把遇到一头大熊正在老虎的领地内搬石头、拔树木，修理战场的事儿说了一遍。村长和猎人们都听得直愣了眼，越发感到了不可思议：难道真有狗熊主动找老虎的茬儿，拼个你死我活这一说？大家都想去看稀罕。
村长说：看稀罕有必要。因为我们猎户营的人祖祖辈辈是猎人，都曾听说过“一猪二熊三老虎”的位置，是靠猪虎熊的拼斗排出来的。故事虽说一辈传一辈，但毕竟谁也没看过。明天有空儿的炮头都去看去，但咱不光是看热闹，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那头母熊是不是小熊的妈妈？那头熊妈妈为什么要连续三次送熊仔到李二炮家？这个关键问题解决不了，我们去看了，也只能是看了热闹。
赵炮头说：这疙瘩的扣儿，总得一步步地解吧？如果弄不清和老虎斗的熊是不是小熊的妈妈，我们下一步的扣子就没法解。村长和大家听得纷纷点头。
第二天，十来名猎人纷纷武装齐备，仍然由李二炮拴着小熊在头前引路，朝着昨天和赵炮头发现的老虎领地走去。这天，村长只允许李二炮和赵炮头带着原先的四条狗。其他猎人不准再带猎狗，以免狗多了不好管束，影响计划的执行。
有李二炮和赵炮头的四只猎狗领路，大家的行进速度很快。众人连续翻过了几座低矮的山岗，前边出现一片针阔混交的古木林。林下是稀疏的灌木丛和林立的巨石。
李二炮和赵炮头指指前方的树林，对村长和猎手们说：就是前边了。
忽然，四条猎狗紧张起来，它们纷纷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支棱起耳朵倾听着什么，口中轻轻地发出呜呜声。猎人都清楚，这是报警信号。
村长说：有情况！大家急忙纷纷停下脚步，朝着村长所指的密林方向看去。忽然，密林深处传来了咆哮之声：有虎啸，有熊嗷。
李二炮说：传来虎啸熊嗷的地方，就是我和赵炮头昨天发现老虎脚印和熊瞎子搬石头拔树的地方。
村长说：看来，这一虎一熊的仗已经干上了。二炮和赵炮你们约束好自己的狗，其他人跟我悄悄地凑过去，找下风头，千万别惊动了老虎和狗熊。否则这一虎一熊都把我们当成敌人，今天麻烦可就大了。一句话；安全第一。千万别引火烧身。
这时，李二炮牵着的小熊躁动不安起来。它不断地朝着熊虎相斗发出咆哮声的地方张望，口中哼哼唧唧地叫着，有时候还用力往前跑去，幸亏李二炮的绳索拴得紧。
村长看着小熊说：看来有门道。二炮，千万拴住小熊，别让它跑过去。大伙儿不要分散。枪上膛刀出鞘，务必小心！
猎人们紧张起来。因为这稀罕事毕竟谁也没见过。发了疯的老虎和狗熊，那都是要人命的猛兽，因此人人小心翼翼，唯恐弄出动静，惊动了老虎和狗熊。
恰巧，这天的下风头，是一片怪石嶙峋的高岗，这里不仅居高临下，古木参天，而且一块块巨大的蜗牛石足以够猎人们隐蔽身形。
此时，老虎和狗熊似乎进入了不死不休的决斗阶段。
老虎慢慢地围着狗熊转圈子，似乎在寻找着狗熊的防守漏洞，以便发动攻击。而狗熊则以静制动，面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老虎，慢慢地转动着身体。老虎刚俯身，做出要扑过来的样子，狗熊便人立而起，挥舞着双掌，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老虎忽然怒吼一声，如同平地里打了一声霹雳，凌空跃起，总有三两米高，张着大口，露着尖牙，朝着狗熊扑将下来，似乎势不可挡。狗熊也怒声咆哮起来，嗷嗷之声惊天动地。就在老虎落地的刹那间，将身体就地一蹦，跳向一边，接着急转身，挥起一掌，朝着老虎拍了下去。
老虎知道狗熊这一拍之力若落在身上，必然被拍个大跟头。重要的是老熊这一掌一旦落在身上会立即变拍为抓，那秤钩子一样的大指甲会深深地抓进肉中。若是抓到脊背上，则一撕一条肉，若是抓到肚子上，那就必然开膛破肚。于是它在落地的时候急忙往旁边一躲，堪堪躲过狗熊的一抓，弄了个趔趄，十分狼狈。
狗熊变守为攻，趁机将身一纵，朝着老虎一扑，两只大爪子一张血盆大口，这三个致命武器，无论哪一样招呼到老虎身上，老虎都非死即伤。此时狗熊满嘴喷着白沫子，这是极端愤怒的表现。它一招接着一招地向着老虎进攻。老虎一时间被狗熊的连续攻击，弄得手忙脚乱，只有跳跃着躲避的份儿。
可是狗熊一招得手，绝不松懈，它看准时机，一个猛冲猛扑，老虎退无可退，只好将身一纵，跳到一块两米多高的巨石顶端。狗熊并不罢休，它跳不高，但是爬得快，蹭蹭几下子就爬到了巨石顶端，在石头之上又和老虎干了几个回合。
这激烈的打斗场面，把猎手们看得心惊胆战，连猎狗也似乎看得呆了。只是李二炮手中绳索拴着的小熊看到母熊和老虎的搏斗，越来越不安分。
村长看了眼身边的李二炮和惶恐不安的小熊，说道：看小熊这急躁的样子，好像是这条狗熊的孩子。二炮，千万牵住它，别惊动了老虎和狗熊。今天这俩主儿，那个咱也惹不起！
但是，小熊的不安静，似乎让狗熊有了感应。正在石头上和老虎搏斗的狗熊，忽然停了下来，像人一样直立起身子，朝着这边张望起来。而李二炮手中的小熊似乎更加烦躁不安起来。
老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它霹雳似的怒吼一声，再次朝着狗熊扑去。狗熊因为分心而防守不严，一下子被老虎结结实实地扑在身上，一虎一熊，扑通一声摔下石头。
此时，李二炮手中的小熊更加烦躁不安起来。
再看摔落石头之下的老虎和狗熊的搏斗，已经进入了刺刀见红的白刃化阶段。它们不再保持距离，而是缠斗在一起。一会儿是老虎把狗熊按倒在地，一会儿是狗熊把老虎一掌打个跟头。但是双方身上都见了血，而且是鲜血淋漓。
动物就是这样，一旦见了血，立刻都红了眼。也许动物世界都是嗜血成性。所以，老虎和狗熊不再对峙，而是缠斗，一个个展闪腾挪，跟头把式，用长白山里的土话形容是“叽哩滚蛋”地“抱了个子”，就是打成了一团。
一会儿，是老虎出现弱势，被狗熊一掌接一掌地抓在身上，它只有躲的份儿。
一会儿，是狗熊出现败势，被老虎一口接一口地咬在身上，它也是只有躲避的份儿。
双方出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开始，狗熊和老虎打得异常激烈的时候，连李二炮手中牵着的小熊也看傻了眼。它一边看，一边紧张地哼哼唧唧地叫着。大家忙于看熊虎相斗，对它自然放松了警惕。
忽然，狗熊开始了对老虎的勇猛反击。老熊一怒，风云变色。只见狗熊咆哮着，再次站立起来，口吐白沫，猛烈地挥舞着双掌，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的老虎扑去。老虎急忙一个滚儿翻身躲开。狗熊乘胜进击，一掌接着一掌地抓向老虎。老虎只好一跳一跳地往旁边躲避。
正当此时，李二炮手中的小熊咬断了绳索，呜呜叫着，向着拼斗中的狗熊跑去。
坏了！所有的猎人全都愣住了。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谁也不敢现身追赶小熊。
母熊显然一下子听到了小熊的叫唤。
趁熊愣，要熊命！老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它咆哮一声，一个虎扑立即把直立着身体，朝着小熊张望的狗熊扑了过去。这一扑，排山倒海、雷霆万钧、摧枯拉朽。总之，狗熊被扑倒的同时，老虎的大口无缝对接般地咔嚓咬向了狗熊的喉咙。狗熊身体无力地挣扎了两下，便瘫倒在地。
小熊仍然在朝着被老虎咬倒的狗熊呜呜叫着狂奔。村长大喊一声：快开枪，打死老虎！于是，十多杆枪一齐朝着紧咬狗熊的老虎开了火！老虎连咆哮一声都没来得及，便一命呜呼了。这时，小熊已经跑到躺在老虎身下的狗熊跟前，转着圈子，嗅闻着，呜咽着，不肯离去。
村长松了口气说：不用问了。这小熊的妈妈就是这只母熊。李二炮愧悔地说：村长，对不起！是我没有看住小熊。村长说：谁也想不到它会咬断绳子。不过我们今天收获不小。第一，证明了这和老虎斗的母熊就是小熊的妈妈。第二，我们同时收获了一虎一熊。今晚村里摆宴庆贺。第三，弄清了母熊把熊仔送给你的原因，是让你替它抚养。母熊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老虎决斗的。只是弄不清，这么多猎人，它为啥单单要把熊仔送给你？
此时，李二炮和赵炮头的四条猎狗忽然对外狂吠起来。村长认为又来野兽了，却忽然听到一阵狗叫声从远处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不一会就到了跟前。原来是桦甸县的三个猎人带着十多条猎狗，听到枪声后赶来了。
一顿江湖礼节后，桦甸县的一位年长猎人说，我们正在附近围猎，忽然听到这边爆豆似的枪声，寻思怕有猎人遇到野兽群进攻了，便赶过来支援，没想到你们干了一票这么漂亮的活儿——竟然打死了一只老虎！祝贺祝贺！
寒暄过后，李二炮忽然抱拳问道：听说前年有伙儿桦甸猎人，在这一带打死了一只熊瞎子，是只豁耳朵的母熊？那桦甸的老年猎人笑着说：有这事儿。那只豁耳朵的狗熊就是我们在这一带打死的。不过，不是母熊，是只公熊。像咱们一样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李二炮忽然喊道：公熊？豁了左耳朵吗？桦甸老猎人说：千真万确是公熊，但不是豁了左耳朵，而是右耳朵。
不等老猎人说完，李二炮已经跑到了那头被老虎咬死的母熊跟前，认真地看着那头母熊，果然豁了左耳朵。他激动地说：村长，我知道这母熊为啥三次把熊仔送我家，而且它杀别家的狗不杀我的猎狗的原因了。这就是我五六年前放生的那头我养大的母熊。村长生气地问：你为啥不早说？李二炮说：我原先听说桦甸的猎人前年在附近打死了一只豁耳朵的母熊，认为是我放生的母熊被打死了呢，哪知道他们打死的是头公熊，而且是豁的右耳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是，谁知道这母熊为何要“托孤”与你，是为了和这只老虎决斗？可它为何要和这只老虎决斗呢？
桦甸的老猎人说：这个，大概我也知道……（作者简介：王天祥，山东青岛人，高级记者、作家，出版长篇小说、旅游文学、报告文学、历史文化、旅游文化、诗词赏析、企业管理、市场分析、成功学、人才学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
作家王天祥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