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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蝴蝶,恋爱应该是我全部的生命,偏偏我在这个上面仅仅只有一片空白。” ——苏雪林

“你有过遗憾么?”

“如果有,那你的遗憾又是什么?”

看到问题的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只是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尘封在过往的早该被遗忘的记忆潜入脑中,从已然不明亮的眸子中爬出,变成透明的液体,滴下。

早已经过了热泪盈眶的年龄,本该懂得这眼中流出的是无用之物,却在碰到“遗憾”两个字眼的时候,一触即发。

遗憾啊,太多了。1999年4月21日,躺在病床上的苏雪林,独自一人,给102年的岁月画上了句号。

一、也曾想策马天涯

1897年3月26日,浙江瑞安县岭下村苏家的小孩呱呱坠地,祖父翻遍四书五经,最后给小孙女取名为“瑞奴”,母亲喜爱这白净的小女儿,亲近地唤她为“小妹”。小妹调皮,斗蛐蛐、打架、爬树样样在行,整日和村里的男孩厮混在一起。唯独对一般小姑娘喜欢的搽脂抹粉、穿针引线提不起兴趣。

这一切,苏雪林的祖母都看在眼里,祖母虽身为女子,却是苏家的管事人,性格极为强势。她一身信佛,深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道理,她认为女孩子应该守看家的本分,相夫教子过完一生。因此,在看到自己这小孙女“胡闹”的时候,按照当时的规矩,坚决地带苏雪林裹了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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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止苏雪林的天性。裹了小脚的她,虽然不能和男孩子一起疯闹,但是她仍然能够通过自己的眼睛感受不属于旧社会女孩子的另一番世界——文学的世界。

幼时在私塾“名不正,言不顺”地接触的两千多个方块字,为后来她独自一人在家阅读打下了基础。到她十六岁家里人为她订婚,她已经是当时饱读诗书的“文化人”了。十七岁时,父亲因为工作原因迁居庆安,由于叔叔求情,她得以在当地小学读书。然而好景不长,苏雪林在就读仅半年的情况下,随母亲迁回岭下村。她的读书梦再次破碎。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再也与书本无缘。可就在回到岭下后不久,安庆省立初级女子师范登报恢复招生,苏雪林得知消息后,兴高采烈。然而,想要读书并没有那么容易。强势且偏心的祖母是再也不可能让这“不懂事”的孙女进学校了,十七岁,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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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死相逼的情况下,她“费了无数眼泪、哭泣、哀求、吵闹”,终于说服了祖母和乡里顽固长辈。苏雪林回忆说:愈遭压抑,我求学的热心更炽盛燃烧起来。当燃烧到白热点时,竟弄得不茶不饭,如醉如痴,独自跑到一个离家半里,名为“水上”的树林里徘徊来去,几回都想跳下林中深涧自杀,若非母亲因对女儿的慈爱,战胜了对尊长的服从,携带我和堂妹至省城投考,则我这一条小命也许早已结束于水中了。

心心念念的愿望终于实现,苏雪林这一拿笔就是一辈子。之后,她于1915年考入安庆省立初级女子师范,并且在1919年顺利毕业。师范毕业的她,志存高远,不甘于一辈子平平淡淡地做一名小学老师,因此她再次向家里人提出升学的请求。可是祖母又哪里肯,反倒拿婚姻来说事。

心灰意冷的苏雪林就此一病不起。家里人见她这大病来势汹汹,又见她如此倔强,便推迟了婚姻也应允了升学之事。

或许是对于学习的热爱,苏雪林那难治之病竟然好了,自此开启了她全新的一生。她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系,在这里,她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洗礼。她“全盘接受了这个新文化,而变成一个新人了”。接受的新思想越多,她就越发不满足于现有知识,她想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闯一闯。

在1921年秋天,苏雪林前往法国留学。法国留学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家人一天天的来信,父亲的去世,母亲的重病,水土不服的身体,迫在眉睫的婚姻,一块又一块石头,压得她不得不选择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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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她放弃法国的学业,回家看望最爱自己的母亲,那个为她求学而煞费苦心的,她一辈子苦命的母亲。苏雪林母亲名叫“躲妮”,一辈子过够了规规矩矩的日子,就没有一天是属于她自己的,作为女儿的苏雪林,理应满足她最后的这个愿望。

苏雪林只有再次选择妥协。

曾经的苏雪林,拽着读书梦的尾巴,从家乡去往北京,再从北京,去往法国。她希望做一个轻盈无畏的人,拥抱自由。遗憾的是,对于读书和梦想,她只能选择放弃。

二、终身大事成大憾

苏雪林就这样,和已然订婚十三年却从未谋面的五金商人儿子张宝龄完婚。

苦命的母亲,在苏雪林新婚三个月之后便重病去世,苏雪林随后也跟随自己的丈夫张宝龄来到了苏州。

苏州天赐的生活,是甜蜜的,他们当时同在东吴大学任教,两人在课余时间一起开荒种地、养金鱼、斗蟋蟀、吟诗作画其乐融融。再后来,张宝龄在苏州买地安家,还亲自设计了一个船形状的爱巢。苏雪林也说:“结婚后,受我热情的烧炙,他那一颗冷如冰雪的心,稍稍为之融化,所以我们在苏州天赐庄那一年的生活,倒也算得甜蜜。”

然而,这样的甜蜜,却并没有维持太久。苏雪林愈发的觉得,这段被父母包办的婚姻,只是束缚自己的枷锁。她想要的,是浪漫的人,是能够陪她闲时散步,赏花吟月的人。而绝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孤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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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眼前的这个“斯文人”张宝龄,苏雪林有说不出的苦楚。要说张宝龄品德败坏,吃喝嫖赌?那倒也不是。张宝龄也是一个出国留学的文化人,在机械工程方面成就非常高,也在世界顶尖学府接受过教育,可他深受封建传统思想影响,他想要的妻子应该是一个能够相夫教子的,上养父母,下育子女的恭敬谦让的女性,是能够给自己煮一碗羹汤的人。很显然,苏雪林不是。苏雪林认为自己并不是家庭劳动力,妻子没有义务做这些劳动。

除此之外,一文一理的结合,并没有起到互补的作用,而是浪漫和理性的分道扬镳。这样的分道扬镳,是一人感叹:今晚月亮真圆而另一人回答:再圆也没我的圆规画的圆。是一个人煞费苦心设计船型小屋,另一个人却住的不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日益加大,这并不是任何一方的错。而且他们,真的不合适。

对婚姻日益死心的苏雪林,一头扎在了文学与教学中。几十年如一日,与丈夫过着同婚不同居的日子。

直到后来两人相隔两岸,直到去世。

三、空来世间走一遭

后来的人们再次谈起苏雪林,记得的是她骂鲁的一生,笔耕不缀的一生,事业有成的一生。可惜,这看似完美的一生,实际上是不完整的。没有体会过爱情和婚姻的她,可以说是空来世界走了一遭。

她本是一只蝴蝶,爱情应该是她的全部生命,只可惜,她这一生都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她被人称颂事业出色,然婚姻名存实亡24年,她却从不说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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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苏雪林最大的悲哀——时代的畸形儿。一方面接受了先进西方思想,成为了一个新时代女性。可另一方面却活在旧社会旧传统的影子下:以自己终身大事为代价,换取自己的“愚孝”;以自己得过且过名存实亡的婚姻为代价,换取自己所谓的“雅”,本可以各自幸福的两个人,一生大事,成为了遗憾。

到暮年将至之时,一生的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回忆也慢了下。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只能在遗憾两个字眼中,静静流淌:

“我过去对你们二婶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追悔莫及。”(张)

“我也很后悔,叫他孤栖一世,不能去享受他理想中的家庭幸福,也实在觉得对不住他。”(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