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水浒传》中,李逵是一个恶人,这可能是因为施耐庵先生认知上的问题:他眼里敢打敢杀富有反抗精神的梁山好汉,用正常眼光来看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屠。

《水浒传》是根据《宋史》的一点记载,扩充了《大宋宣和遗事》的“宋江三十六人”名单,再加上一些民间传说汇总而成,为了彰显一百单八将的鲜明特性,进行了一些夸张的加工,正是这些有悖人伦的描写,让人们对李逵充满了憎恶之情。

正史是一回事,小说是一回事,当地民间传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李逵的故乡沂水县,就流传着许多李逵的传说,在那些传说中,黑旋风不但是一个义士好汉,而且原本也不叫李逵,他曾在少林寺学艺五年,武功可能比武松还高。

在民间传说中,武松的师承有两处:其一为陕西大侠铁臂金刀(也称铁臂膀)周侗,其二就是河南登封少林寺

在山东部分地区的传说中,不但行者武松曾在少林寺学艺八年,就是黑旋风李逵,也曾在少林寺苦练五年武功,并且被称为当年少林寺第一高手。

这时候问题就出来了:武松李逵年龄相仿,在少林寺学艺的时间有重合,如果李逵是少林寺第一高手,那岂不是说李逵的武功比少林俗家弟子武松还高?李逵沂岭杀四虎,是否能证明他比武松景阳冈打虎还勇猛?武功都是出自少林寺,李逵跟武松单挑谁能赢?

1983年,山东人民出版社组织了一批作家,对梁山附近的民间传说进行了搜集整理,精选了二十二篇故事编纂了《水浒外传》,其中有一篇就是专门讲述沂水县英雄黑旋风李逵的。

话说在北宋徽宗时期,沂水县百丈村有一户姓李的人家,一对善良的老夫妻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叫李大,老二自然就叫李二——当时认字的人很少,名字基本都是数目字,比如后来的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本人叫朱重八,从他父亲开始上溯,分别叫朱五四、朱四九、朱百六、朱仲八。

李二长到十八九岁,就已经显示出了大力士的潜质:“黄犍(阉割过的牛)抵仗他能分得开,几百斤碌碡(石头滚子)单手托得起。”

李二力大无穷且急公好义,百丈村私塾先生认为次子将来必成大器,就主动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李魁”。

读者诸君都知道,户籍制度在几千年前就有了,宋朝的管理也比较严格,男丁到了年龄,是必须要到官府备案的,这样才好便于征兵和收税(清雍正之前,都是按人头收税)。

掌管户籍的官员一看这个黑大汉拿着写有“李魁”二字的纸条来报户口,就一百二十个不满意:“就凭你一个土包子,也敢梦想夺魁?我给你加个土字,就叫李逵吧!”

于是李魁就变成了李逵——逵的意思是“行走在高而平的土堆上”,户籍官员的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人如其名,李逵没有机会科场夺魁,却与当地首富李百万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李家五虎撞死了李逵之父,李逵打死了五虎之母。

李逵在李家五虎的围攻下夺路而逃,跑了一天一夜,最后昏倒在路边,被少林寺游方僧人搭救,并在那位高僧推荐下拜“河南少林寺护院棍僧头领法显”为师。

在法显的悉心教导下,“三年过后,李逵就精通了十八般武艺,又是两年过去,李逵的武艺在少林寺里已列魁首。”

李逵的“魁”字被官府换掉,但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在少林寺,李逵成了真正的“武魁首”。

身怀绝技的李逵下山复仇,将张百万和张家五虎斩尽杀绝,这才流落到江州,成了戴宗手下一个小狱卒,并因此结识宋江,劫法场后上了梁山。

沂水县传说李逵在少林寺学艺五年,按照时间推算,李逵学艺的时候,武松也在少林寺:武松在少林寺学艺八年(也有人说学了三年、五年),然后才景阳冈打虎、狮子楼斗杀西门庆、血溅鸳鸯楼灭掉张都监满门后上了二龙山。

武松在少林寺学艺,有不同的版本,有一点年纪的读者,肯定还记得山东快书《武松打虎》的头几句:“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那武松学拳到过少林寺,功夫练到八年上。回家去时大闹了东岳庙,李家的五个恶霸被伤。打死李家五虎那恶霸,好汉武松难打官司奔了外乡。”

听了山东快书,我们就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武松从少林寺学艺归来打死李家五虎,李逵从少林寺学艺归来也打死了李家五虎,这两个故事,哪一个是原创、哪一个是抄袭?

不管哪一个是原创哪一个是抄袭,在李逵的故乡沂水县,他无疑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施耐庵为什么把李逵写成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头,金圣叹为什么说李逵是梁山九位头等好汉之一,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咱们还真难以得出一个能被所有人认可的结论。

武松与李逵有没有在少林寺学艺,其实也并不重要,因为在电影《少林寺》火爆以前,在明清小说中少林寺就已经很有名了,但这个名声也不全是正面的,那里的和尚,有时候与朝廷作对,有时候为朝廷出力,在不同的武侠小说中是不同的形象。

咱们把不同的故事传说综合起来看,似乎也能对李逵武松的武功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评价,仅以打虎为例,武松在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独行的吊睛白额斑斓猛虎,要比李逵沂岭杀四虎难得多——手中有一把五六冲,估计是个成年人就能干掉两三只老虎,李逵朴刀腰刀轮番上阵,打死两大一小一窝子老虎,还真不如武松打死一头凶险。

所以笔者认为,即使李逵是少林寺第一高手,单打独斗也打不过后来又跟林冲卢俊义岳飞成为师兄弟的武松——事实上少林寺从来就没出过什么绝世高手,而铁臂金刀周侗,则是真实存在的武功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