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被一页一页不经意间翻过去,时间到了1969年。
这一年我的妈妈已经五岁了,小丫头顽皮得很,对家门口不远的那口圆池塘里的浮萍好奇得狠,小丫头蹲在那捞一朵滴两滴水又扔回去玩得不亦乐乎,乐极生悲为了捞远一点大一朵的浮萍,扑通一声滚了进去。恰巧遇上阿凤出来洗搽桌布给救了上来,外婆为了感谢阿凤的救女之恩,提了一篮子的鸡蛋去她家,其实这个之前我外婆跟阿凤还不是很熟,因为她婆婆的“江湖威名”,当时村里很多妇女对她们家都是敬而远之,没时间也没精力跟她们家吵架,有那个时间跟精力去山上拾点柴火也好的。所以关系都淡淡的。
那天外婆提着鸡蛋去她家时候正赶上娥嫂在煮午饭,看着她家的油还是别人家很多年都不吃了的棉花籽油,很似震惊 。也就顺嘴的说了一句:“娥嫂,家里没油了吗?我家给你拿点菜籽油吧,这个棉籽油听人讲对小年轻夫妻不好呀。”话音刚落,娥嫂的脸瞬间阴云密布,一脸纯良的外婆还像迷梦中一样,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哪个音节扎了她的逆鳞,外婆提了空篮子悻悻的回了家一路上也没想明白刚刚自己错哪了。
当时的外婆怎么可能知道,原来啊娥嫂是听到一个偏方说常年吃棉籽油可以绝育,所以就是从阿桥阿凤结婚起他们家就一直吃棉籽油。
送鸡蛋过后不久,阿远提出了分家。至于是不是因为我外婆那一句话是导火索,应该一半一半吧,只是分家的前一晚,娥嫂带着她自己生的一儿一女犹如女王亲征般杀到我外婆家小院砸死了两只鸡、一只鸭子,咆哮了大半夜后他们班师回潮,凯旋而归。刚丧夫一年多的我外婆,关紧里屋子里的门窗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家里几只小鸡仔一样的儿女,任由外面的一片狼藉在风中凌乱,她只求儿女平安。
分家闹剧闹了有些时日,最后的结局是娥嫂拍板,要分可以家里的一粒粮一粒米一间房都不会分给阿桥夫妻。村里参与过这场分家闹剧的村干部劝娥嫂不能太过份,毕竟这也是儿子,娥嫂的嘴就像架上了激光枪装上以人体器官为子弹,把村干部家的全家祖宗扫射一遍,她还表演欲极强,劝得人越多,她越觉得能上天。清官难断家务事,最终村干部也随她去了。
分家过后阿凤才开始真正的跟我外婆有了交集,她跟阿桥租住在了我外婆家后面村部的几间房子里。搬出来的小两口真的穷得家徒四壁。老鼠路过都会流着泪想从自己老鼠洞里拖几粒米尽点绵薄之力。巧媳妇难下无米之炊,村里人其实都愿意借她米,可是只要阿凤家烟囱一冒烟,娥嫂就出动去骂街,如果是她发现具体哪户人家借米给阿凤,她就如女王亲征般带着一儿一女去讨伐,很多人逼得只能惹不起躲不起。后来只剩我外婆像地下交通员一样跟阿凤约好时间晚上半夜偷偷得用布口袋拎上一袋米从后院的角门偷偷的塞给阿凤。就这样阿凤阿远熬过了分家后最难的一年,我想这一年也是阿凤与我外婆结下万年交的一年。
1971年这一年日子过得极好,阿桥是个有思想也有能力的男人。他不仅会泥瓦匠也会篾匠。地里活不多的时候,就在家编一下竹筐、簸箕等东西去卖,如果有泥瓦匠的活也会出去干活。总之这一年的年中他们买下了当时租在村里的那房子而且还多买了两间总共有了四间。也许正应了那句,人若心善,上天必佑。这一年不仅家里的猪养得肥而壮,连外面自留地随便栽种的番薯都长势极好。
深秋的某一天,阿凤去坟圈边上那块自留地收番薯,天已经半黑,深秋的野风灌进脖子有些许的微凉,坟圈边有几只野鸟咕咕的叫着给气氛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阿凤心想加快速度把剩下这几个捡走就立马回家。这时缓缓得有从坟圈那边传来几声像是微弱的夜猫叫的声音,阿凤紧了紧衣领,其实她有点害怕。因为村里老一辈的人都传说这片坟地因为风水很好,当年这里出过“白毛僵”。微弱的猫叫声一声一声的传来,越听越像是个孩子。(长大时候有次听阿凤妗妗讲过这一段,她当时还脑补着一段“传奇”以为是坟里生出了一个活物)。阿凤抄起扁担,慢慢的朝声源地走去。等快接近目标时发现是某个坟包面前扔了一个襁褓里面一个黑黢黢的小孩。阿凤扔下扁担慌忙的抱起孩子,左看右看这圈坟地除了她也就是抱着怀里的这个“包袱”。
阿凤番薯也不要了,风一般的一口气跑回家,拆开“包袱”仔细检查,里面除了这个看着黑黢黢的男孩其他任何信息都没有,她有点没缓过神来,不知如何是好,阿桥还在外面干活未回。她又包好这个“包袱”悄悄的闪进我外婆的小院,想请我外婆拿个主意。最后两个人决定先煮点米汤喂一喂,然后再烧个热水打几个蛋清给小孩子洗个澡,坐等阿桥回来商量。
阿桥回来已经深夜,他了解了来龙去脉这男人憨憨的笑出了声说:“有什么商量的,我们没孩子正好养起来。”(那个年代领养手续还不太正规)第二天他就给他取名“北进”,从此这家多了好多欢声笑语。北进渐渐长大,从读小学开始就发现他有个“特异功能”,以前只觉得过目不忘只在金庸的武侠里,原来现实里也真的能存在。北进来的第四年,阿凤怀孕了生下她跟阿桥的儿子取名叫远风。
以为日子总是这么顺风顺水继续下去,可是命运仿佛就是个淘气的小孩,总是想让你尝遍酸甜苦楚,才不付此趟来人间的远行。
1976年的春节刚过,隔壁县上有个夏畈村的,村上有几户人家有房子漏水需要修缮,活还不少需要干个几天,那天早上阿凤早早起来煮好早饭,也给阿桥打点好这几天要带的行李。有说有笑的小夫妻两边吃早餐边闲聊。彼时娥嫂亲生的第一个儿子阿剑已经21岁了1975年结了婚,现在他的媳妇淑娟怀孕7个多月了。阿凤跟阿桥说:“阿剑家也马上要添丁了,多了一张嘴开销也自然大了。正月刚起来田里的活还不多。要不我去问问让他跟你一起去,你有个帮手他也多点收入。”阿桥欣然同意,还调侃阿凤是有长嫂如母的风范。夫妻俩笑笑闹闹的吃好早餐,阿凤去阿剑家把刚早上跟阿桥商量的主意说给阿剑和淑娟听。阿剑很似高兴,能赚钱养家有什么能不答应的。阿桥叮嘱北进在家要乖乖听妈妈话,跟妈妈一起照顾弟弟哦。等爸爸回来买鸡腿给你吃,父子二人刚在给他们的“君子约定”拉勾上印呢。就看见阿凤回来了,后面跟着拎着牛仔包的阿剑。
阿桥跟阿凤叮咛了几句,就带上工具行李跟阿剑徒步去镇上搭客车了。
那个年代客车少,班次少人却很多。阿桥跟阿剑赶到镇上时班车还没发动,已经乌泱泱的排了一大波人。阿桥买了包烟分了阿剑一支,阿剑第一次抽烟呛得直咳嗽。阿桥笑话打趣他还是个小鸡仔,兄弟俩说说笑笑一脸放松,阿桥告诉他这次干完活回来,你肯定能赚到一百多块,我到时再给贴补给你,你把牛圈盖一盖再买头母牛,日子绝对好过。阿剑听得一脸兴奋仿佛此时此刻就已经是村中首富。
班车来时阿剑像一条海里的旗鱼,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和哥哥找了最后排靠窗的两个位置,阿桥坐里面他坐外面。兄弟俩安心的坐定,望着车窗外一个个摩肩接踵的往入口挤来的人群,我猜想当时这兄弟俩心里肯定还有一丝得得意。售票员不停的喊着:“动动脚!往里挤挤里面还有空位。”车外的人还像一群沙丁鱼奋力的往入口挤去。车里的叫喊声、车外的叫骂声一直延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车厢里已经像是沙丁罐头一般,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隙。挤上的人终于舒口气,挤不上了再原地叫骂着懊恼不已。
可谁都无法预测的未来,谁能知道挤上的是福还是祸呢。只能说不管此趟出行挤上的没挤上的从此人生都会山重水复。
客车开出车站沿着坑洼的土路晃悠得像下个城镇驶去。土路的颠簸车上的乘客像海里的水藻随着海水左右摇摆。有人吐了、有人骂了车厢又一片嘈杂。
离终点站还有10公里左右,那是一段径情直遂的盘山公路,路下面是一个横无际涯的大水库,(现在这水库是隔壁相邻三个县的饮用水供源地)这段路的崎岖蜿蜒不平,所有来过的人都震撼这里的惊心动魄,所以这进入这里时,原本嘈杂的车厢像是谁发号了命令一样大家都安静得都听不到呼吸。
可是死神发出的诏令,是不会因为谁的虔诚就废除的。只听见车厢前方传来一阵砰的声音,车子在一阵左右晃动后撞断了防护栏,就整个车侧翻从20几米高的山路坠入水库里。车子入水瞬间,靠窗的阿桥跟阿剑是被甩甩出车厢的。等他们反应过来后奋力再去救人的这一段画面因为当时条件有限没有监控也没有手机,等我小的时候有记忆时那些经历过这场灾难的人也都老了,都不太愿意回忆那次死里逃生的记忆,只知道那次事故这俩明明只能坐30来个人的客车整整塞进去了70多个人。阿桥跟阿剑来回救了8个人,最后救两人时,因为溺水人慌乱求生,阿桥跟阿剑因体力不支沉入湖底。
一日之间这世间多了两位寡妇。
等噩耗传来时,阿凤正给一岁多的远风喂晚饭,六岁半的北进一脸乖巧的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吃着饭,村里的书记赶过来传话时想尽量先克制着用平缓语气去讲述事件经过,奈何这事太震撼人心这一米八几铁骨骨铮铮的农家汉子也没绷住,说到一半已经哽咽泪崩。
阿凤听完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等再次醒来,已经时深夜,房间里坐了村书记还有几个本家亲戚,娥嫂哭天抢地的在她房间里骂阿凤扫把星,她是魔鬼是她害死了她的儿子,边骂边哭,要不是村书记眼疾手快的拦下她还要打人。一旁的淑娟恶狠狠的盯着阿凤,如果是眼睛里有飞刀阿凤已经去陪阿桥了。
如果有人问我世间什么最臭,我想说那是人心腐烂的味道。有谁还记得阿凤她也是受害者,她去怪谁?她怪上天吗?给的缘份太浅吗?如果可以那她也想伸出掌心忍痛用刀片划开手掌的纹路,问问老天是否可以重新给她雕刻命运的纹路,给她谱写个与阿桥白头偕老的命格。
她的悲伤何处安放?她薄弱的心又要如何去扛住这种里外如沸水熬煮、烈焰般焚烧吗?阿桥走了这世间没有人会在乎了,阿凤在床上躺了一夜无声的哭了一夜,第二天醒来阿凤藏起心中的茫然,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清醒,有些坎坷有些悲伤必须自己走过,因为她除了是阿桥的妻子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阿桥与阿剑被评为烈士,埋葬了县里的烈士园里。8个被救上来的属于四个家庭,阿桥与阿剑的葬礼他们在烈士的坟前发誓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阿桥和阿剑的事迹当年在县里轰动一时,可也会像美人迟暮。但再盖事的英雄事迹也会淹没在历史的车轮里。但有些伤口即使已经结痂,不去触碰也会在某个午夜梦回时莫名钻心的刺痛。
阿剑的媳妇淑娟,是个攻于心计、善于见风使舵耍小聪明的女人。阿剑走后一直想拿掉遗腹子跟这个家来个彻底的割裂。奈何月份太大了,她每天在娥嫂面前哭诉、她一哭又挑起娥嫂的痛处,她就去阿凤那里漫骂。阿桥事迹当时政府为了照顾烈士遗孤有给了一部分的经济补助,娥嫂来阿凤院里闹一次,从阿凤这里要了比钱回去。一回、两回、三回……在还没到淑娟生产那钱阿凤一分也没有了。
76年的中旬淑娟生下了个儿子取名荣恒,荣恒到五个月有次村里带了个外地收古董的,在村里呆过几天,后来淑娟就失踪了,村里人都说她跟古董商跑了。直到2009年娥嫂去世时回来过一趟。
淑娟跑了,娥嫂照顾不了小奶娃荣恒,她可不想受这个累,所以娥嫂又开始找阿凤作妖。阿凤因为当年时她提议让阿桥带阿剑去干活的,她一直内疚与悲伤中即使婆婆不闹也会抚养荣恒。
夜深人静之时,灯下望着床上熟睡得香甜的三张小脸,阿凤笑得温暖,那一刻她滋生出的一个念头,走过的这几十年中,过去有过怯懦、软弱、犹凝、错讹,但在这一刻这些都不存在了,她有的是勇敢、坚定、执着、顽强。秉持信念,一路披荆斩棘。
她开始养猪、养蚕、承包田、即是妈妈同时扛起父亲的责任。娥嫂一直会不停歇的作妖、如果不是她三观变形,区别对待,也不曾用她那狭隘的格局为这三个孩子以身作则,那么成年后这三兄弟虽说血缘不是那么近,也会同气连枝情比金坚。可是娥嫂待北进远风和荣恒完全两个标准,阿凤养蚕忙死忙活,三个小的在家里没饭吃,娥嫂只叫荣恒吃饭,饭上面放着卧着一个油煎蛋,大一点的北进只会闷声不响远远的站着,跟荣恒差不多大的远风会走过去问荣恒能不能让他闻一闻油煎蛋的味道。这话要是被娥嫂听见会立马敲两个“毛栗子”咋远风的脑门上,然后瞪着蛤蟆眼恶狠狠的呸上一句,就你也配吃油煎蛋?吃屎去吧,然后拉上远风进了厨房把门用力的关上。
有次远风跟荣恒一起爬院子里的一颗桃树上摘桃子,远风在树上摘,荣恒在地上接。远风在一个树杈上没站稳摔了下来,哭来一嗓子,在厨房忙活的娥嫂闻声跑来出来,立马跑到荣恒身边左拍右拍拍嘴里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心肝的,确定他没事就准备拉荣恒去厨房,剐了一眼地上的远风不情不淡的说了一句,没摔死就自己起来。说着就牵着荣恒走了。
这种事情多来,北进和远风也明白了,荣恒是奶奶眼里的孙子,他们不是。而且后来远风读树时候,外面什么留言秽语都会在远风面前说,有些脑子被门夹的人会跟远风说,你妈是害死荣恒爸爸的凶手,荣恒成来孤儿都是你妈造成的。所以你奶奶才对你跟哥哥都不好,远风小时候有点天然萌,他开始听到这些流言时候还会回来告诉奶奶,每每这时候奶奶就给他一个凶狠的眼神再配上两个砸在脑门上的“毛栗子“。同样荣恒也会听到这样的流言回来跟奶奶一说,奶奶就揉着他一顿的心肝宝贝的哭,然后就又带着他去讨伐一顿阿凤。然后也会带着荣恒扛着镢头去好事者家一顿歇斯底里,理由是让他孙子受委屈了。
这种偏心、冷落、不公平对待的日子,在三个孩子成长的几千个日子里一直存在的,直到2009年娥嫂过世,不知道这老太太站在忘川河上回望前世过往,是否也会因为自己这一生如此妖孽,搞得天憎人怨而后悔。(娥嫂的晚年过得很苦偏瘫了,像只流浪狗一样自己亲生的几个孩子谁都推脱不想要她,最后是阿凤出钱送她去养老院。)
好在北进跟远风非常争气,十几年后,北进是全县第一个考进复旦大学的,我跟小宇(之前往事随风里写过的那个小男孩)小时候喊他表哥,后来我们喊他教授,因为他是我们大学时教我们“人体解剖学”和病理学的教授。
远风也不错,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的凯斯西储大学后来留在来那边成家立业。荣恒呢因为从小在奶奶的骄纵下,养成来自私自大,远风跟北进为了让妈妈安心不是没有提携过他,给钱、给物、给房子,可是他吃喝嫖赌俱全,各种作明明很好的路硬是给他作成了断崖。最后作进了监狱。等出来时已经30+。出狱回来娶了一个能在雄性队伍里吹角连营集出一火车皮的女人,就是开头给我和外婆端水的那个儿媳。凑合着过了这些年也生了个儿子,比我还大几岁,只是这儿子贼眉鼠眼的看着跟荣恒那清秀的面皮相差甚远。
2018年底,北进的太太我们师母闫女士,因为远嫁美国的闺女给他们添了外孙,她开心的去看望孙女去了,可是哪只后面的疫情阻断她回来的路。这一些阿凤其实一直是跟着北进他们一起在上海生活的,以前闫师母在时候她也不无聊,婆媳两个经常会找点日子,阿凤的帕金森综合症也还不严重,只是下午两点多后会犯病,其他时间都还好。闫师母出国后,教授给她找了保姆,两人语言不通无法沟通,经常是大眼小眼的瞪着发呆,又赶上疫情。老太太闹着要回乡下,教授拗不过她,就让她回乡下住段时间,其实回乡下也才不过半年多点。就发生了这样的结局。
在跟娜婆婆他们的聊天中,我听到了村里流传的传言,说事情起因是因为那天荣恒的媳妇打麻将回来发现阿凤炖了汤又多放了盐了,前两天阿凤犯病的手打破了家里的东西,荣恒媳妇当时村妇发飙用极其难听的骂了她,而且又说如果不是早她早早害死阿剑,他家荣恒也是能飞黄腾达的而不是像现在像鬼一样的日子。
可是像荣恒媳妇这种无知的村妇又怎能体会出,她所向往的传奇,传奇里男男女女何尝不是像玻璃缸里的金鱼,貌似傲娇的游来游去,实际上不过是在人前一览无余,人类的生活都是大同小异。童话之巅,也是哀伤无限,只有在绵密的生活气里,努力着日复一日的坚持,才有扭转乾坤的力量。人生没有模板,谁的生活也不可能复制照搬。
阿凤的离去也许是觉得此生的债已了,即使她觉得命运巫师给她这一生下了诅咒,她也像是中了蛊。但她也不想再寻找一道开解的符,她累了,只是她这仓促的写下寒凉的一笔,让我们活着的人、爱她的人陷入了不舍与悲凉。
葬礼结束,我开车带着教授跟小宇准备送北进教授回上海,车子开出村口时,路边有一块小小的菜地,那里是阿凤生前种着一些四季豆,不知道是它们也知道爱她们的主人已经离去了,它们也没精气在这世上苟活。一颗颗插着篱笆竹子的藤蔓都东到西歪的,教授示意我停下车,他想下去菜地看看,我和小宇跟在他旁边,想帮忙一起扶一下篱笆竹子,教授朝我们摆摆手让我们不要动。他自己亲自扶,可这几颗四季豆就跟赖皮的小孩一样起不来来。
教授突然跟我说:“以晶,你还记得这块地以前是种什么的吗?你小时候来外婆家就经过这里的吧。”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教授说:“是种的丝瓜,一直都只种丝瓜因为我很喜欢吃丝瓜,我妈就种丝瓜。”
“以晶,我没有妈妈了,从此再也不记得来处,有的只剩归途。”说完闭上眼睛涌出的眼泪缓缓的从眼角溢出。
过了一会,教授问小宇:“带打火机了吗?帮我烧了这些吧!”
小宇掏出打火机点了火,火势不大,几缕青烟袅袅升起。我忽然想起有人说过,假如你在天涯不知归路,这红尘中,还有一个摆渡者会告诉你,有欧鹭的地方就是故乡,就算等不到摆渡的那个人,依然会有一株招摇的水草,指引你远行的方向。策马、扬尘,作为异乡客,一间茅屋、一洼菜地,一个农女都是他的归宿。待离去时只需放一把火,将茅草屋烧掉,喝一壶酒,将恩怨咽下。这样又可以轻松上路,他身后,落花化作春泥,青春散成往事。
人总是在不停的遭遇中给自己渡劫,渡劫后变得更冷静与成熟,桑田之前是沧海,往事过后是云烟。尘世间我们都是弱者,各自扮演着卑微的角色,但我们还是要相信,有些爱,可以超越生死的界限,天上人间亦可以相随。
车进入上海之前我们仨沉默了一路,各自都有自己的世界与思念。送完教授回杭州时候路上小宇突然跟我说了句,人的成熟大概就是懂得不计较原生家庭得失,劝自己放下盔甲,以软肋相对。呵呵,看来不久的将来他也应该会跟父亲和解吧。
阿凤的善良总有很多我笔墨不能到达,写段文字敬亡灵!
【书迷卢公子分享】
原创首发【亮兄】公众号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