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香姑子

震泽人彭生,年少英俊,风流倜傥。他羡慕文箫、彩鸾的故事(《神仙传》中记载,文箫、彩鸾是唐代夫妻,后来共同成仙),幻想着找个神仙眷侣。因此,多次推掉提亲。

有一天,他在湖上行船,看到飘来一片芙蓉花瓣。捡起来后,发现上面题诗一首:小敷山下本溶溶,记相逢。欲采蘋花,可惜过东风。午桥烟雨浓。 不如归去梦帘栊,小楼东。笔划细小的像蚊子脚。彭生很诧异,拿着花瓣上了岸。

走了不到百步,前面有一大片芙蓉花,像屏障一样掩映着一扇朱漆大门。里面出来一个青衣仆妇对彭生说:“彭郎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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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把他领到院子里。一个美女子走出房间,对彭生行礼说:“我是芙蓉城的香姑子,久落尘世,没遇到才俊书生。所以写下一首小诗引你前来。”彭生说道:“承蒙仙子提携,就算是做奴仆也心满意足。”女子笑道:“郎君真是会说话。”然后让仆妇安排两张床铺,准备晚上休息用。

到了晚上,香姑子要睡着东面的床上,让彭生住西面的床。彭生说:“既然有缘,就应该同床共枕,为什么这样咫尺天涯,让人耿耿于怀。”香姑子说:“仙家夫妻只是精神上的交流,如果以肌肤相亲为主,那么秦弄玉早就抱孩子了。(秦弄玉是神仙传里的人物,成仙后和丈夫骑着凤凰飞走)”彭生按耐不住,上前强行搂抱,香姑子严肃地道:“你浊气未除,肌肤相亲还差一层。明天我给你烧丹换骨,三天后才能欢会。”彭生看她说得认真,只好作罢。

早晨,香姑子上山采药,回来后点火炼丹,让彭生在丹炉旁日夜守候。彭生多次打开丹炉观察进展,香姑子嘲笑他道:“郎君真是急不可耐啊!”彭生说道:“饿的人着急吃饭,渴的人着急喝水,每个人都是这样子的。”

正在说笑,船夫忽然来了,并且带了一封信。原来是彭生的父亲重病垂危,母亲写信来让他赶快回家。彭生想到仙丹马上炼成,和仙女欢好指日可待,不由非常郁闷。香姑子让他赶快回家。彭生思考一下说道:“生死有命,我回家也没什么用处。不回去了!”

香姑子勃然变色道:“只贪图男女之情,却忘了父子之情的人,必非仙器。就算仙丹炼成,换了骨也无济于事。”说完毁掉了丹炉。彭生说:“不敢妄想一亲芳泽,还望渡我成仙。”香姑子怒目而视,并不回答。

回顾间青衣仆妇变成一只五彩凤凰,香姑子跨上凤凰冉冉升入天空离去。花木房屋也消失不见。那个船夫也不见了踪影。彭生万分懊恼,蹒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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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仙家夫妻只注重精神交流,真是名言。那些抛开亲人不顾,离家修道成功的传说肯定是后人杜撰附会的了。”《谐铎》

《聊斋志异》里也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叫《佟客》。

佟客

董生是徐州人,喜欢击剑,经常豪气冲天,慷慨自负。某天在路上遇到一个客人,同行的时候聊天,对方谈吐豪迈,自称辽阳人,姓佟。打听他从哪来,佟客说:“我出门二十多年,刚才海外回来。”

董生问道:“你遨游四海,遇到过异人吗?”佟客问董生找异人做什么,董生说:“我喜欢剑术,但是一直没得到异人传授。”佟客说:“异人到处都有,只是不肯轻易传授他们的绝技,如果传授,必须是忠臣孝子。”董生拍着胸口说:“我就是忠孝两全的人啊!”说完拿出佩剑,弹着剑身唱歌,又砍断路旁的小树来炫耀佩剑的锋利。

佟客摸着胡子微笑,借过剑来观看,说道:“这是最下乘的劣铁打制,我虽然不会剑术,但是有把好剑。”说着从衣襟底下抽出一把短剑,一尺多长,闪着寒光。佟客用自己的剑去削董生的剑,像砍瓜切菜一样,董生的剑被削成几段。董生大吃一惊,接过短剑来,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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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生觉得佟客不是普通人,邀请到自家做客,热情留宿。吃过饭后求问剑法,佟客推辞说不懂。董生夸夸其谈,佟客只是微笑着倾听。

夜深后,隔壁院子传来吵嚷声,董生的父亲在那个院子里住,董生有些惊疑,仔细倾听。只听有人怒声说道:“让你儿子赶快出来受死,就放了你!”接着又传来拷打声,父亲喊痛求饶声。

董生拿起一把长矛想去搭救父亲,佟客说道:“强盗点名找你,必是深仇大恨,置你于死地才甘心。你应该先把后事向妻子安排一下。”董生认为说得对,进到卧室去嘱咐妻子,妻子拉着他的衣襟落泪阻止,董生豪气顿消,找弓箭上楼据守,防备强盗攻到自己院子里来。正在仓皇忙碌的时候,听到佟客大笑着说:“强盗走啦!”随着声音,蜡烛熄灭了。

董生畏畏缩缩走出门口,佟客已经不知去哪里,隔壁静悄悄的,父亲从外喝酒回来刚走到门口。董生这才明白,佟客就是他一直要找的异人,可惜失之交臂。

蒲松龄说:“忠孝是人的本性,古往今来那些屈节于仇敌,不能因为忠孝而死的人,起初也是豪气干云,只是一时之念,就放弃了大义。过去解缙和方孝孺约好为国君而死,而解缙食言,说不定也是听了妻子的哭泣才改变了主意。”

(解缙和方孝孺都是明朝建文帝的重臣,朱棣篡位后,解缙归顺,方孝孺不屈被杀。)

解缙是明朝著名才子,传说他年少时对面是某财主的竹园,他写了一副门联:门对千棵竹,家藏万卷书。财主认为用他的竹园衬托藏书,会伤了自家风水,于是把竹子都砍断。解缙把对联改为:门对千棵竹短,家藏万卷书长。财主把竹子砍光,解缙把对联改为:门对千棵竹短无,家藏万卷书长有。永乐大典是解缙主持修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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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是建文帝的翰林学士,讨伐朱棣的檄文就是他写的。燕王朱棣攻破北京后,让方孝孺写即位诏书,方孝孺写了四个大字“燕王篡位”。朱棣大怒道:“你不怕被诛九族吗?”方孝孺说:“诛十族又能如何?”于是被凌迟处死,诛灭十族。(九族加上他的好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