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明庆

在依依不舍挥手与春天告别后,我们在夏季的绿浪里,已游走了一半时光。夏至,这个绿浓叶肥的节气与我们拥抱了。

夏至时节的乡村,千山苍叠翠,万山浓绿,到处是绿浪翻滚,浓荫似云。老家的山山岭岭,沟沟堰堰,河岸渠边全部被杨树、槐树、桐树和马家柴等树木叶片,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露地皮。村西二里地有一座不高的山叫牛头山,远远望去,真像一头神牛横卧在田野上,尾巴向西,头部朝东但牛头扭向南方。它像是耕田累了卧在那里休息,头部稍扬,双眼微睁注视着蓝天,张着嘴像是在反刍。传说,在很久以前,一头老牛从太行山下来走到这里,它发现,这里地广人稀,老百姓种地全凭手刨镢锄,非常辛苦,于是它便拉起耕犁木耧,帮助农民春耕夏耘,它一拉就是几十年。这一年它老了,再也拉不动了,乡亲们心疼得让它卧在田野里休息,但是它这一卧就再也没有起来,微睁双眼,张着嘴,断气了,化作了一座青山。这个传说让人有点伤感,但却是对劳动者的致敬。牛头山植被很好,这得益于植树造林和退耕还林政策,山的四周坡地全部栽上了速生杨,山顶栽植了侧柏和松树。夏至时节,牛头山像是披上了一层浓浓的绿色外衣,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是绿色的,这色绿得浓,绿得深。从远处眺望,它又像是一片绿叶,被风轻轻一吹欲要飞向天空。如果你走进牛头山,会发现,这里的浓绿非常热情,绿色的枝条会拉住你的衣袖,不让你走。浓浓的绿荫会罩满你的全身,亲吻你的头、脸、双手以及你身上所有的部位,会让你感觉到夏季里的阵阵清凉,顿时心旷神怡。

在牛头山南边不到500米,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名叫汾洪江,1958年在这里修了一座水库。是历史的巧合,还是人们对牛头山的敬仰,这座水库像是专门给卧在田野里的那头牛预备的一潭碧波,随时可以让它饮用。水库像一颗闪烁着光芒的明珠,镶嵌在太行山余脉之中,60多年了,依然在抗旱、灌溉、防洪、排涝方面发挥着作用。五月中的水库清澈明朗,碧波荡漾,两岸巍峨的峰峦和层层叠叠苍翠,灌满了这一汪碧水。从岸边看,先是浅绿再是碧绿接着是深绿,最后变成了墨绿。一阵带有田野芳香的夏风吹来,水面泛起层层浪波,将灌满水库的浓浓绿色,层层叠叠地送到对岸,就连荡起的浪花都是绿色的。

夏至的田野生机勃勃,新长出的秋苗正在享受着暖暖的南风,沐浴着夏雨的滋润,像吃饱喝足的娃娃,铆足了劲往上拔节。夏至正是秋苗夏管的季节,“夏管一张锄”,田间不断有男女挥舞银锄劳作的身影。玉米苗已有一尺多高了,油黑发绿的叶子,随风摆动,发出簌簌的响声,就像一曲轻轻的音乐,弹拨得让人心里发痒。主人挥锄在垄中将厚厚麦茬捅掉,再用锄头将玉米苗周围的黄土锄暄,然后用锄板将暄土轻轻地拍打几下,这样玉米苗周围的土就踏实了,既可以保墒又可以防止苗禾倒伏。要是有一场透雨更好,夏雨淅淅沥沥,玉米苗贪婪地吸吮着夏天的甘露,一株株油绿的玉米苗,在经过细雨的哺育后,在夏日的阳光照耀下,会在一天内长出两三条小布带似的嫩嫩的叶子,两三天就又可以长高一大截。

“一棵小树不可夸,一年能开两样花,先开花后结果,结了果再开花”这个谜语说的是棉花。棉花是农民心仪的庄稼,它既是油料作物又是经济作物,它的价值很高。夏至时节的棉花苗已没过了脚脖子,正需要中耕、薅草、打岔。农家人像对待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蹲在地里,用双手薅去垄中的杂草,然后再轻轻地挥锄中耕,将棉花苗下板结的土进行疏松,直至锄得像海绵一样柔软细腻。多余的枝杈一定要打掉,不然就会营养流失,影响正常分蘖,造成减产。田野里,棉苗也要经历风雨雪霜、电闪雷鸣,也要经历病痛和对抗来自虫害的厮杀,它们竭尽全力,让自己挺拔,让自己舒展枝叶,让自己开花、结果、吐絮,它们感受着劳作的人们双手的抚摸,辛勤汗水的滋养,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生命之泉,让每一个棉花苗都成长为一个勇士,当它们把最后一缕棉絮送给主人时,它们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上尽头,它们会努力绽放自己,让满怀期待的人们,感受收获的快乐。

夏至五月中,浓绿与激情相伴。我们将和这多情的岁月共度夏风夏雨的洗礼,然后携手共进,迎接一个金色秋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