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泪[比利时]乔治·西默农

这是一起寻常的谋杀案,但看上去又有些不寻常。根据前期调查,警长梅格雷已经对案情以及案发现场的平面图有了详细的了解,根据所掌握的这些情况,似乎可以对案件进行合理的推理而得出结论,但谨慎的警长还是决定再次前往现场寻找一些新的线索。梅格雷乘坐小火车,颠簸了一百多公里来到了小城韦特欧劳。

案发地地处偏远的森林深处,警长不得不去找一辆的士,但未能如愿。最后,他终于说服一名卖肉的小贩,对方答应用小货车送他一程。小货车在密林深处行驶了十余公里后,来到了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它位于一片林中空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几十所简陋的民居,它们众星捧月般地将一座尖顶教堂围在了中央。

在一栋小平房前停下后,梅格雷警长下了车。一群村妇看到熟悉的小货车,纷纷围了上来,不过她们并没有打算买肉,因为,根据惯例,需要采购的时日还未到。梅格雷直接向案发现场走去,由于出发之前,梅格雷已经将该村地形做了详细的研究和了解,所以他几乎没有费任何周折,就轻松找到了那栋小房子。

房子的主人是两位老婆婆,她们是亲姐妹,姐姐六十五岁,名叫安梅丽·鲍特玉,妹妹也有六十二岁了,名为玛格丽特·鲍特玉,她们家里开着一个小杂货铺。有些阴暗的房屋内,有一个放置货物的柜台,摆着一些糖茶食物之类的日用品,地上还有两个大油桶,盛的分别是煤油和食用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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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里,放的都是一些破旧且褪色的家具。正当梅格雷端详这座房子的时候,走过来一个抱孩子的少妇,她有些不解地看着警长,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我是这家人的邻居,玛丽·考拉尔。”“哦,我是来做调查的警官。”

梅格雷走进了屋里,借助木柴燃烧的昏暗光亮,他看见里屋大床上躺着一个老婆婆,她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滞,对警官的到来,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她一直都这样吗?”警官问那位妇人。

玛丽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梅格雷见状,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材料……案子发生在数天前,鲍特玉姐妹平时都住在店铺里,她们在村子里另外还有三处房屋,生活十分节俭。

上周五晚上,一个路过的村民发现了她们的店门大开着,他走进去才发现,妹妹玛格丽特·鲍特玉仰面躺在地上,胸部和面部有多处刀伤,已经不省人事。姐姐安梅丽·鲍特玉也受伤倒地,所幸她的伤势不太严重。一个柜子的抽屉被打开,里面是一些杂乱的衣物,在地上,闻讯赶来的村民发现了各种产权证书、票据、存折以及租约等。

当地治安部门已经介入了案子,并进行了初步调查。因此,目前梅格雷掌握的不仅有现场平面图,还有一些案发现场的照片和对相关人员的审讯记录。经过法医检查,姐姐安梅丽的要害部位没有受伤,但是事发后,她突然变得沉默不语,据邻居介绍,她已经有五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但梅格雷却发现她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事,尤其是自己的到来更是让她警惕。当地警方展开调查后,不久就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名叫马尔赛,他是已经死去的玛格丽特的私生子。

他的经历比较坎坷,先是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仆人,后来又靠砍柴度日。梅格雷曾去囚室询问过马尔赛,他看上去劣迹斑斑,不仅是个酒鬼,而且还动辄数周不回家,置妻子和五个孩子于不顾。

梅格雷找出卷宗中的谈话记录,又看了起来:“事发当天晚七时左右,我来到了老太太家,看到她们正准备吃晚饭,我就去杀了一只兔子让母亲去炖,还随手从柜台上拿起酒喝了几口。姨妈看上去很不高兴,因为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当地人都知道,马尔赛经常去母亲家里吃喝,两位老人对他也无可奈何。“吃完饭后,我们还吵了起来,因为姨妈看到我吃了她们的奶酪……”

“你还做了什么?”“晚饭后,母亲就休息了,还让我把那些证件、票据拿出来,是一些发票、产权证书、债券和借据之类的,对了还有三万多法郎的现钞……”“你拿着蜡烛去过储藏室吗?”“没有……将票据放回原处后,我就离开了。

我没有理由去杀人,或许你该去审问一下南斯……”马尔赛所言的南斯,是一名南斯拉夫人,后来移民到了法国,就住在店铺的隔壁,以赶车为生。此人信誉不佳,欠了鲍特玉姐妹不少酒钱,还租了她们的马棚,但从没有按期交过租金。

梅格雷警官没有受任何人的误导,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走向壁炉,因为案发当天人们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刀把已被烧掉的菜刀。显然,菜刀就是凶器,但上面的指纹已经不见了踪影。在抽屉上,他发现了许多马尔赛的指纹,桌子上还有一个蜡烛盘,上面的指纹显示它是姐姐安梅丽放上去的。

玛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警长和安梅丽两个人,梅格雷警官心里一直有这样几个疑问:第一,如果凶手是马尔赛,他为了毁灭罪证而烧掉了刀把,但他难道不知道在那些柜子和文件上还留有自己的指纹?

如果他使用了蜡烛,为何还把它拿回屋内,并将它熄灭?第三,血迹并不是由床边到窗户呈一条直线,怎么解释?第四,马尔赛为什么从前门逃走,他不怕被人发现?尽管有很多疑虑,但是,有一个情况似乎对马尔赛很不利,就是在房内的床上,发现了马尔赛衣服上的一枚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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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马尔赛一口咬定是在杀兔子的时候不小心扯掉的。梅格雷警官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安梅丽,转身走进了储藏室,里面同样黑洞洞的,放着一些装酒的木桶。其中一个木桶上面还有蜡烛燃烧后滴下的蜡泪,经过调查人员化验,发现这些蜡泪正是屋里烛台上那支蜡烛上滴下来的。对此,当地侦查人员的判断是:“这些蜡泪很可能是马尔赛喝酒时留下的。”

梅格雷向当地人借了两把锯子,回到储藏间,对着那只留有蜡泪的木桶锯了起来,他相信将会有所发现。而且,根据对现场的观察,警长有一种直觉——安梅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姐妹两人之间虽然有深厚的姐妹情意,但或许彼此怨恨着。当警长走进店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忽视的线索——柜台上放着一大沓报纸,这也是姐妹俩经营的商品之一。安梅丽还有一副眼镜,专门在读报时戴……

梅格雷推断:是怨恨让安梅丽走向了极端,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姐妹一直相依为命,并且有着共同的利益。但是,自从妹妹有了私生子马尔赛以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出现裂痕了。暂且不说,妹妹曾享受过爱情,也品尝过孩子带给自己的快乐,但姐姐却没有享受过这些。

而且,马尔赛被她们姐妹俩共同抚养成人后,却仍然回来吃喝拿要,姐姐安梅丽的心里就逐渐开始不平衡了。对玛格丽特来说,她肯定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这一点又加深了安梅丽的怨恨。事发当晚,玛格丽特居然将姐妹俩放钱的地点告诉了儿子,而且还让他去清点各种票据、财产,这让安梅丽怒火中烧,同时也担心不已,她害怕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财富被马尔赛据为己有,但又不敢说出来,于是便动了杀机。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安梅丽平时喜欢看报,因此也应该了解一些反侦探的常识,更明白指纹在破案过程中的独到作用。警长在锯木桶的过程中思索着这一切,头脑中还不断迸发出兔子、奶酪、扣子等关键词……

当时,马尔赛的母亲玛格丽特已经躺在了床上,还没来得及给儿子缝上扣子……如果是马尔赛因贪财而杀死了母亲,那他为什么不将地上的票据证件都带走?而南斯根本就不认识字,显然也不是他干的。另外,警长还发现安梅丽的伤口都不在要害部位,显得有些蹊跷,很可能是她自己在杀死了熟睡的妹妹后所做的自残,但对自己又下不了重手。

行凶后,她不想被伤口折磨太长时间,于是便想打开店门引起邻居的注意,但晕倒在地。为了使马尔赛不再惦记自己的钱财,她还将它们藏了起来,并在自己的手上包了一块布,打开抽屉,将那些票据等都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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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又前往储藏室,并留下了蜡泪……安梅丽砍了自己几刀后,就将凶器投入了壁炉,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店门……地上弯弯曲曲的血迹证明了这一点。不大一会儿,木桶被锯开,中间果然发现了一些借据和债券,正是安梅丽从桶口处藏进去的,这也证明了警长的猜测。“把村长找来吧,”梅格雷警长对玛丽说,“我需要一个证人。”

由于没有电话,村长便派人骑自行车前往韦特欧劳去通知警方,而他本人则不敢进屋。很久以后,警车才和卖肉老板的小货车一起到来。天空依旧惨白,树枝随风摇曳。

【本文节选自《挑战逻辑极限的经典推理故事》,作者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等,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