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书品与人品
文/李秀贤
2021年海南省高考作文,以唐光雨漫画作品为素材,观图作文,要求把握漫画的内容和寓意,写一篇反映个人认识与评价、鉴别与取舍的文章,体现新时代青年的思考。虽然中学生对于写字与做人之间关系的理解还是雾里看花,对于藏锋不露、不偏不倚、迂回曲折等人生境界还是茫然不解,但是人们还是普遍认为此题目命得极好。因为以写字来比拟做人比较形象和贴切,从现象上来说,写字的一笔一画就像做人的一脚一步。人们从这一作文题目,还联想到书品与人品的问题。
中国的汉字大体经历了结绳记事、河图、洛书、伏羲文王画八卦、甲骨文、金文、钟鼎文、大篆 、小篆、隶书、行书、草书、楷书等发展阶段。在此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被誉为无言之诗、无行之舞、无图之画、无声之乐的书法艺术。而书法艺术又以整体形态美、点画结构美、墨色组合美等方式,给人们带来高品质的享受,赋予人们丰富的生活内涵,也揭示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我们无法得知黄帝时代仓颉造汉字时,是否想到写字与做人的道理,但我们可能体会到随着人类的发展和进步,文化已成为一个内涵丰富、外延宽广的多维概念,它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是多元化的。从这点上来说,写字与做人的内涵有一定的关联。但是,字品与人品是否可以相提并论则说法不一。
有人认为,书如其人。清代书法家刘熙载在《艺概》中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也有人认为,心正则笔正,书品即人品。《新唐书》记载,唐穆宗问柳公权什么是最好的用笔法,柳说:“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明代项穆在《书法雅言》中提出:“心为人之帅,心正则人正。笔为书之充,笔正则事正。”他主张把人品当成书品的决定性因素。但大多数人则认为,人品比书品还要重要。我们知道宋体字的创始人是秦桧。他的字写得好,但人品不好,在抗金斗争中是投降派代表人物,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民族英雄岳飞父子,成为可耻的千古罪人。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在《笔说》中说:“古之人皆能书,独其人之贤者,传遂远。”他认为书品一般人都具有,但只有人品好才可以使人留传久远。元代书法家郑杓在《衍极》中说:“或问蔡京、卞之书。曰:其悍诞奸傀见于颜眉,吾知千载之下,使人掩鼻过之也。”为什么郑杓会“掩鼻过之”,就因为蔡京、蔡卞皆宋之奸臣,人品不好其字虽有名也不忍看了。明清之际的思想家、书法家、医学家傅山,最执于“人品高书品自高”,因而痛诋赵孟頫、董其昌之书;他在《作字示儿孙》诗中一开头就写到:“作字先做人,人奇字自古。纲常叛周孔,笔墨不可补。”
也有人认为,书品与人品不能相互感应。宋代大书法家赵孟頫因“甘心仇敌之禄”,而被世人所唾骂。清代书法家钱泳则在《书学》中为赵孟頫大鸣不平:“岂在区区笔墨间以定其人品乎。”明代书法名家张果亭(张瑞图)、王觉斯(王铎)名满天下,但张果亭因魏阉党事败,列入逆案,为人所诟病;王觉斯因清朝入主中原时,变节降清,污点洗刷不掉。清代书法家吴德旋在《初月楼随笔》中却说:“张果亭、王觉斯人品颓丧,而作字居然有北宋大家之风,岂得以其人而废之。”他的理由是张果亭、王觉斯的书品有北宋大家之风范,人品颓丧也不必废之。
人们比较敬佩的书家是唐朝著名的书法家颜真卿,因为他的书品与人品都令人敬仰。颜体书对后世书法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唐代以后很多名家,都从颜真卿书法改革成功中汲取经验。欧阳修曾说:“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其见宝于世者有必多,然虽多而不厌也。”北宋书学理论家朱长文赞其书:“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志,自羲、献以来,未有如公者也。”
天宝十四年(755年),节度使安禄山叛乱,唐朝的三分之一的军队掌握在安禄山手里。唐玄宗着急而又凄楚地问:“河北二十四郡,难道没有一个忠臣吗?”这时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书法家颜真卿。他联络从兄颜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应,被推为盟主,合兵二十万,使安禄山不敢急攻潼关。德宗兴元元年(784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趁机借李希烈之手欲杀害颜真卿,派已是74岁的颜真卿前往劝谕,被李希烈缢死。闻听颜真卿遇害,三军将士纷纷痛哭失声。
现在,人们对于书法艺术的态度也比较认真,前几天就有人在微信群里发表文章,批评一个全国名校领导的办公室里挂着“江湖书法”。近几年来,对盛行的“丑书”的批评越来越激烈,有些人认为“丑书”的书品与人品都有问题,说“丑书”是一些本来就毫无意义、毫无美感可言的涂鸦烂作,经过一番包装,堂而皇之地称其为艺术,而还有人从艺术的高度、个性、创新等方面来推奉。也有人比喻“丑书”就像一个班里最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整天老想着在别人老老实实遵守纪律的时候,搞出点动作来,让别人都注意他。
我虽然常备笔、墨、纸、砚,但始终做不了“临池之人”。苏东坡《论书》说:“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我不完全具备神、气、骨、肉、血等资质,因此不可“成书”。如果“成书”也只能写惹人非议的“丑书”,因此不敢造次。但是,对于书品与人品之说,我也从旁观的角度,作过一些粗浅的思考。我觉得,我们必须清楚写字与做人本身应该没有内在的关联,笔迹与人的性格是否有关,也很难说明白。英国国家档案馆曾展出一批历史名人的昔日文件,笔迹学家认为英国前首相邱吉尔的字体较小,笔迹匆忙、潦草,不是十分清楚,说明这位战争时期的英国首相任性固执,做事情时总是抱有果断的决心。笔迹学家还认为19世纪英国大名鼎鼎的小说家狄更斯,签名字体非常大,还带有下划线,说明他性格高傲。我觉得这些笔迹学家是反向推理、求证已知,有点牵强附会、生拉硬扯。
我觉得,字就是字,人就是人,“书品”与“人品”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人品”是道德评价问题,“书品”是艺术评价范畴,二者之间可以相互补益,却不能相互替代。我认为,人品好了,书品差一点也无妨。但是,书品好,人品差就不行。人品差说明心不正,心不正行为肯定不正。
说到底,人品不正是不行的!
2021年7月24日夜于儋州那大
本文作者 李秀贤
李秀贤,字开璜,男,海南省儋州市人。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儋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知者理事”撰稿人。一直从事学校的管理工作,闲时勤于读写。出版的著作《口占成诗》(湖南人民出版社)《随心说事》(香港新闻出版社)等。
作者 李秀贤 责编 常小靠 审核 古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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