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 | 一粟
编辑 | 宝珠
排版 | 星杨
你多久没和亲近的人一起窝在沙发看电视了?有关客厅的温馨记忆,如同《我爱我家》《老友记》里的故事,遥远得像发生在上个世纪的场景。
《老友记》剧照
年轻人正在失去客厅自由,与陌生人合租,客厅几乎是不会被使用的。有的客厅还被改造成“隔断间”,连物理空间上的意义都被剥夺。下班回家后直接进入卧室,关上门,打开视频软件,边吃外卖边看手机,成为年轻打工人们的常态。
为什么我们在他乡都没客厅,年轻人们还需要客厅吗?勿以类拒的编辑与同事们,为此在办公室里展开了一场茶话会。
01
消失的客厅
出于经济预算原因,多数在外工作的年轻人选择了与陌生人合租,这让他们失去了客厅。
姚远:我毕业之后来广州租了两次房子,都是和别人合租。第一间房子是在自如租的,住的地方没有客厅,因为我的房间就是客厅。
我住的是很典型的群租房,我的卧室是从客厅隔出来的,外面是一条几乎没有灯光、特别黑、特别狭窄的走道。
我卧室的墙是空心墙,而且我的床挨着那面墙,每次我的舍友路过我房间的时候,我都听得特别清楚。因为他们上班时间比我早,每天我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被他们急冲冲出门的脚步声吵醒。
我现在住的地方,客厅也被隔成了房间,只不过住在客厅的是其他女孩。之所以我还住在群租房,原因就是它便宜,而且离公司很近。
这是一个由客厅隔出来的隔断间,只有6平米
宝珠:我来广州工作后,第一次也是住的自如。自如的出租房通常都会再多隔一个房间出来,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客厅的大小是减半的,只能放一个餐桌,但其实大家都不在餐桌上面吃饭。
虽然有一个可以吃饭的空间,但实际上客厅的功能是完全没有被使用的,它被大家用来放各种东西,或者被我用来晒衣服。我的房间里没有阳台,遇到疫情防控要求居家隔离的时候,在家里能够活动的空间基本上只有自己的房间,一张床一对桌椅,非常逼仄。
秋雨:刚来这里实习的三个月,我和我好朋友一起租了一间房。因为疫情不能看房,我们看照片就给了定金。结果去到现场我们震惊了,客厅像抹了一层灰,房东的东西,比如冰柜全都挤在客厅里。当时那里还住着两个老师,客厅打扫后也还是非常乱和脏。每天下班我们只能回自己的房间待着,后面还发现客厅里面有老鼠。三个月租期满了我们就赶紧走了。
第二套房子是租的楼梯房,在8楼,那个客厅我们也是从来没有使用过,它就被用来给大家放电饭煲,快递盒和各种杂物。那个客厅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路过的地方。
参加圆桌的朋友曾经住过的地方拥有客厅,但没有人使用过
嗡嗡:我合租的地方是有客厅的,但它是一个空间意义上的客厅,不能算是我心里上认为的客厅,它的会客功能是没有被使用的。从某种意义上,我的房间才是客厅,它已经结合了睡觉、吃饭、会客等多功能。其实我很希望能够有一个客厅,一个体面会客的地方,不至于说客人需要坐在我的床上。
但是现在的经济能力承担不起。我工作地点附近三公里以内的租房房价,一室一厅、合租还有单间的价格有很大差别。
可馨:我以前住的地方,客厅连灯光都没有,又被隔得很小,没有人会在那里多逗留超过半分钟。大家都是直奔洗手间或者厨房,办好事情就马上回自己的卧室。这样的一个地方真的是没有生活感可言。
02
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老友记》描绘了令人向往的都市年轻人合租生活,客厅作为公共空间,是人与人产生联结的重要场所。不过人们很快发现,与小时候看的电视剧不同,现实中群租房里的房客,彼此只是陌生人。
一粟:我大学的时候是上下铺,室友们一起挤在狭小的空间。小小的宿舍却承担了很强的社交功能,除了室友一起在宿舍唠唠叨叨,隔壁室友有时候还会来串门。虽然没有客厅,但实际上就像是有一个客厅在那里。而步入职场后,就算房子里有客厅也和没有差不多。年轻人没有客厅,可能跟身份的转变也有关系。
宝珠:我住自如的时候,最害怕就是出门的时候遇到室友,因为大家完全都是陌生人。我都没有加过室友们的微信,大家都只加管家微信,相互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和他们共用厨房和客厅,也变成了一种负担。我本身是一个喜欢做饭的人,但是合租是和别人一起使用厨房,厨房常常很脏乱,所以我在群租房里基本不做饭。
菀滢:我之前住自如也是这样,看到室友就会很尴尬。尤其是我旁边住的还是情侣,他们还经常吵架,尴尬加倍。
《我在他乡挺好的》中的乔夕辰与合租室友的男朋友产生了矛盾
嗡嗡:我刚开始搬进自如的时候,想着要不要给每个室友买一个礼物。我询问朋友的意见,他们每个人都说不要做这种事情,我就没有买。
原本以为我搬进去后,大家会来和我打招呼,但是我搬进去三天,隔壁的那个人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另一个舍友也只是点头之交,大家基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后来我有点后悔没有买礼物,我在想如果当初做了这个事情,可能和他们在客厅碰到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菀滢:如果当时你问的不是朋友,问的是你妈,你妈肯定会说你买。我大三暑假在上海实习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要给他们买点水果。老一辈会觉得这些社交是有必要的,但是如果你问朋友的话,一般他们都会建议不要。
姚远:为什么不会和一起租房的室友做朋友,一个重要原因是,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搬走。
如果住得比较久的话,和室友总是会有一点接触。在周末的时候,可能某个契机,你们就讲话了,彼此间产生友情。但是这种情感,会随着一方搬家很快消失。别说是换一个城市了,即使只是搬离了几个公交站,都不会再联系了。
《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晶晶:客厅不是接纳陌生人的地方,客厅是接待信任的人,不管是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你们之间至少是有一定的信任连接的。
什么样的人是客人,至少你们是认识的,你们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交集的,对方是你欢迎的。如果不熟的话,你们会约在其他场所,而不是用客厅来招待他。你在家里面请别人吃饭,和在外面请别人吃饭,这两种社会关系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合租房里的客厅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你们一直是陌生人,你们没有基本的信任。客厅不是一个完全的公共场所,不是对陌生人完全开放的地方,它是一个基于某种社交关系,基于信任的一个互动场所。
客厅内常备的一套茶具
姚远:对我来说,有没有客厅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想和好朋友一起住。我的朋友们有的还在念书,我经常会跟他们说你们快点工作,我们一起租房。我初中、高中和大学一直是住宿舍的,我非常喜欢住在宿舍的感觉。虽然宿舍条件很差,但是每天晚上回到宿舍之后,大家可以互相吐槽这一天的经历。
我已经习惯了,有人在旁边跟我说话的感觉。毕业之后,我有时会觉得很孤单,没有人跟你说话,没有人一直问你在哪。我很期待之后可以和朋友一起住。
与好友合租后在闲暇时可以聚在客厅里玩剧本杀
宝珠:人的确是很重要的。后来我和同事一起住,体验感和之前与陌生人合租完全不一样。和朋友一起住之后,我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客厅。虽然现在客厅的使用频率也并不是很高,但是它可以被用来招待朋友。我们三个人平时也会在客厅里面吃饭,打牌。
秋雨:和陌生人住的时候,会感觉房子就只是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和同事住,你会感觉到有责任去维护家,有很多动力去做很多事情,比如布置、打理它。在和陌生人合租的时候,回到家里就是躺着或者玩手机,现在会享受生活的美好,关注更多生活中的惊喜。
03
我们需要客厅
客厅的消失不是物理上的,当我们谈论年轻人失去客厅的时候,实际上指的是我们失去了那种与人亲密相处的感觉。
姚远: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原本是房东一家三口住的,我能看出来客厅里有电视存在过的痕迹。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我都会觉得那里空荡荡,缺了点什么。
我一直很想有一个客厅,有一台电视机,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的好朋友或者亲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大学的时候每次放假回家,家里最有建设性的活动,就是一起看电视。看电视成为了我和父母交流感情的一种很好的方式。
《二十不惑》剧照
秋雨:客厅的消失,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电视的衰落。像小的时候,我和我妈一起在客厅看韩剧,跟我爸看体育比赛,电视在当时是为数不多的娱乐。我也正是因为从小和我爸一起看球赛,才会想要去做体育记者。但现在的话,你坐在客厅里,很多时候只是在玩手机。
宝珠:所以有时我也会想,就算我以后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客厅,我们依旧没有办法回到童年那种和家人一起看电视的感觉。每个人从大屏转向小屏,看自己想看的内容,不用再牺牲自己的兴趣,获得了个人的满足,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是不是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一粟:很遗憾的是,步入职场后跟陌生人合租,不管有没有客厅,大家似乎都会倾向于不要主动去打破局面,就维持着陌生人的关系。
小时候,大家都很愿意去邻居家玩,邀请其他小朋友来家里看电视。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我在小时候是有很深的感触的。但是现在大家已经不会去主动交往了,不会去主动认识你的室友和邻居。
其实是能感觉到有一个变化,一开始大家都是有院子的,街坊四邻都是熟人;之后我们开始只认识住在一个区域的人,慢慢缩小到同一栋楼的人,同一层楼的人;后来同一层楼的人我也不认识了,我只认识跟我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的人;而现在,住在一套房子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了,我只认识我自己。
《我在他乡挺好的》中,乔夕辰多次搬家
陌生人越来越难发展成朋友。跟陌生人合租,有没有客厅,也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晶晶:卧室它解决的是人的生理需求,客厅满足的是社交需求,是精神上的。
当我们都更倾向于退缩到小小的卧室的时候,客厅的作用性更加凸显。它是让不同房间的人相互交汇的社交场所。在我看来,我们是需要客厅的,它可以是一个转化器,把不那么熟悉的人变成你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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