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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匪其彭”试诂

前作《周易卦爻辞正训》,有三、四条未能信解,始终萦纡在心,不曾落安。《大有,九四》“匪其彭”即是其中一条。“彭”字义指为何?所象何物?历代注家给出两解:一释为鼓声,一释为盛大。据引《诗·齐风·载驱》“行人彭彭”及《诗·大雅·大明》“驷騵彭彭。”窃以为大不妥。孔子小象“匪其彭,无咎。明辨晰也”亦语焉不明,等于没有解释。周公大材大艺,思虑深密,用字极为精准,无一字虚落,断不会作无谓之辞。且卦爻辞皆象语,对卦爻辞的解读、诂训是否正信、准确,辞与象吻合是唯一正确的检验标准。释“彭”为鼓声,强与象合;释“彭”为盛,则与理义不协。我曾推测:“其彭”为句,周时已为古韵语,有特指,但所指为何事、何物,则百思不得,悬疑至今。今日闲翻甲骨学书籍,不经意间翻至与古“鼓”字有关的一些字条,大喜过望。其中有两条卜辞或可解惑:

①“甲申卜,其彭……”(佚584)

专家考:“彭”,本义是鼓声,疑借用作祭名。

②“辛亥卜,出,贞:其鼓乡告于唐,牛一”(馀10·2)

专家考:“鼓”,本义是击鼓,借用作祭名。

我认同专家的考释,据此也倾向认为爻辞“匪其彭”之“彭”字,指的极可能就是某一种古代祭祀。《大有》卦形有巽祭象,所以九三言“享”,九四言“彭”,六五言“孚”,皆寓祭义,象义连贯,理义相接,不失为确解。

古人认为万物有灵,天地、山川、江、木、石、等等等等,皆有神主,皆要祷祀,因此,祭祀的种类、对象、祭祀的名称,多到数不胜数。“彭”为祭名之一,也就不是不可思议了。不要说汉儒,就连孔子也已不认识“彭”为祀名,作了误解。而这,不涉及孔子及历代大儒学识是否渊博,而是一个知识面有所局限的问题,是历时日久而造成的生僻。孔子去周公已数百年,“彭”或“其彭”为商时祭名,周公曾为商臣,熟知此祭,而孔子不知。我们现在将其考证出来,是因为我们有近当代才发掘出来的殷商甲骨卜辞作参照,否则,这一辞义还将晦暗下去。这就是知识的迭加累积效应:后人站在前人肩上,见识自然可高出前人;后后之人又可高出后人。

那末,“彭”或“其彭”是怎样一种祭祀呢?我个人揣测极可能是指古代一种常见的血祭:衅鼓,且专指战鼓。战鼓是古代不可或缺的战争器具,用以号令士兵进击冲杀,激发鼓舞士气。战前、战后都要用俘虏或牲血涂祭鼓上。《吕氏春秋·慎大》载:“衅鼓旗甲兵,藏之府库,终身不复用”可证上说。

果如此论,则“匪其彭”的辞义为:筮遇此爻,兆示不会发生战争。象义则应这样辨识:九四在半震、兑、离体,震为鼓为战,兑气为刑杀(古易),离为戈兵,皆有战杀象。再有,兑反为巽,巽为祭;离错为坎,坎为血,本、错合而成“衅鼓”即“彭象”。这一爻虽然有此爻象,但却不可取用(此即“匪”字义)。这是为什么呢?周公没有说,但读者若为真知易者则会一目了然:①卦体下乾上离,父女易居,不会发生冲突;②卦名吉,不宜取凶战象;③卦义为五阳应一阴,如象言“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也无战争兆象。

——这就是周公审象、取象、定象的一般法则。《周易》全部经文,一以贯之。

39、商、周文字传承刍议

《周易》卦爻辞,多有直取殷墟甲骨卜辞之字义,不识甲骨文,则《周易》几不成读矣。

夏代文字很少见。至商代中期,甲骨卜辞已然繁复,文字已成典成册(《书》记周公语),似可视为古文字的第一次大爆发。延至西周,据《诗》、《仪礼》等古籍可明显感觉到,周初肯定又新造了大量文字,且字形也已由甲骨文还较原始的契刻画符,快速演进到结体严密、对称、均衡的规范构架,后人称之为“金文”。此“金文”很可能就是周初在周公主导下完成的,可视为古文字的第二次大爆发。《周易》卦爻辞,尤其爻辞,多数用字,就是在这第二次文字大爆发中产生出来的。不过,这第二次文字大爆发应该仅局限在王畿及周围近畿各封国之内,没有普及到更远的区域。因此,到春秋战国时,各国仍然言语异声,文字异形。其中,秦鲁文字易识,吴楚文字最难辨认。直至秦灭六国,秦篆才一统天下,中国终于“书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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