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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孙庆芳

1971年,奶奶的突然离世,令全家人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连日来阴雨绵绵,泪水,雨水,汗水交织在一起,阴沉,悲痛,悔恨的氛围,压抑的人们喘不过气来。

我是在新华药厂门口挖干道的工地上,被邻居街坊告诉,得知奶奶病重的消息,期盼我赶快回家。于是急匆匆找领导请假,象木头人一样,心急火燎地坐火车向博山赶去。

孩童时期的成长地——博山县前街

我从两岁便痛失了亲娘,是奶奶含辛茹苦20年,把我抚养长大成人。好不容易有了工作,挣钱了,有条件可以涌泉相报奶奶的养育之恩,不成想又要“子欲孝而亲不在”,火车上的我,悔青的肠子阵阵作痛!

一进家门,看到卧床昏迷不醒的奶奶,我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握着老人粗糙无力的手泣不成声。“已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睁眼",婶婶给我诉说着。可能人多语杂,突然昏睡中的奶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芳儿回来了?”我赶紧说:“是我奶奶,我回来了”。“好!回来就好!”奶奶喃喃地说着,又慢慢地闭合了眼睛…

奶奶和我们在一起的合影

老人离世,能与爷爷合葬在一起,自然是大家的一致愿望,但这却成了一个天大难题,爷爷去世多年,历经文革,破四旧的浩劫,其坟头早已夷为平地。在一片收割过的麦田地里,找到其所在谈何容易?

天随人愿,几经磨难,叔叔硬是凭借着惊人的记忆,找对了地方。冒雨开挖两米多深,挖到了20多年前就打好的寿坟。望着老人行善一世修来的善果,雨水中我们几乎累瘫在田地里,心里是踏实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发丧出殡那天。一早叔叔交待我领几个兄弟去火车站,迎接远方来的二姑。

博山人民路东首 肖成顺摄影

二姑不是我的亲姑,其也是年幼便失去了双亲,在奶奶悉心关照下长大成人,胜似母女的关系人见人慕。二姑知恩图报,每月从邮局汇款伍元资助奶奶。那个年代伍元钱作为贫困人家不是小数目,每当邮递员叫着奶奶的名字,在汇款单上签字盖章的时候,“闺女又寄钱了”,面对邻居们的羡慕,奶奶充满幸福,自豪的脸庞总是无以言表!

一阵紧似一阵的冷雨将我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回来,火车站已是车无人稀。未接到二姑,担心疏忽,我与几个兄弟又仔细搜寻了火车站的每个角落。接站高峰已过,再加阴雨连绵,整个车站地广人稀。

忽然我发现一个老太太,站在风雨中,肩背手提两个大包袱,焦急寻找着什么。明知道不是二姑,我仍走上前去。老人看我走到身边,焦灼的眼神似乎看到了希望,颤颤巍巍的递给我一纸条。上书“淄博制酸厂Ⅹ车间″字样。

淄博制酸厂,是我太熟悉的地方了!初中同学有好几个是该厂子弟,我曾去该厂礼堂聆听老军工艰苦创业,奋斗报国的报告教育。“从火车站向北走,沿河走大约三里路,看到一高高的大烟囱便到了”。我仔细地给老太太诉说着行走路线,我看到了老人家眼睛中的一片茫然。

1971年,那时没有公交车,更没有出租车,没有手机,打电话需要去邮电局。看着老奶奶一片茫然的目光,弃之不理,于心不忍。爱怜之心挥之不去。送一程,刚好是南辕北辙,我家住在火车站南边,也大概三里路。“接不上人马上回来,不要误了出殡的时辰”。叔叔的再三叮嘱不时在我耳边响起,我感觉仿佛两难了。

前排站立的小男孩,为幼年时期的作者

怎么办?良知叩击着我的良心,望着风雨交加中的老太太,肩背手提大小包袱,步履蹒跚在雨水中,我突然感觉到,那就是我奶奶,是她老人家要我们去给她送一程!“走,去酸厂,送送老太太”。

面对我的打算,弟弟吃惊地提醒我说那会误了出殡的时辰的。“那就快走,加快点时间”。当得知我们要送其去酸厂的时候,看得出老人喜出望外!喋喋不休地说“碰到贵人了,世上还是好人多"。我给老太太打着雨伞遮避着风雨。俩兄弟分别挎着大包袱,急匆匆向酸厂奔去。

一路上老太太诉说着几年来家乡的变化,胶东人,是到酸厂看儿子,我虽然心不在焉地听着,但得知其是老军工的家属,也肃然起敬了起来,只是心中默默地念叨着“时间啊请你慢点走”!终于盼到了酸厂,门卫接过纸条,XX车间X师傅的老娘来了,一边电话联系一边接待着我们。人已安全送达,我们要离开的时候,老奶奶和门卫说什么也不让走,一定要Ⅹ师傅当面谢了再说。我们也顾不上解释,心急火燎地拔腿就跑,他们哪能知道这其中匆匆忙忙离去的原因呢?

悲痛,连日来的疲惫,气喘吁吁的我们两腿象灌了铅。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慢慢停了,天上的乌云也象我们一样,急匆滑向远方。久违的太阳,时不时地冲出乌云,冲破阴霾,露出她那令人向往的光辉!迎接太阳,战胜阴霾。奶奶仿佛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冥冥之中我看到的不是露出脸的太阳,那分明是奶奶慈祥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