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2018年,画家陈春妃和同为艺术家的丈夫

以每个月3600元的租金,

搬进了上海郊区一栋300平米的别墅里,

不购物,不社交,潜心创作。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春妃在画室里作画

陈春妃出生在1980年广西的山村里,

独自漂泊到上海打拼。

20多年,她自学画画,

风景作品开阔而神秘。

鲜艳明亮的色调,大块纯色的拼接,

风格被赞神似高更。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路上的风景》 2021 80x80cm 布面油画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风景》2020 91x77.5cm

九月,一条拜访了陈春妃,

炎热的夏天,画室连空调都没有,

她却可以在这里画上一天。

夫妻俩对这样的状态非常满足,

“在城市里过着这样一种波西米亚的生活,

这其实是很奢侈的。”

撰文 | 鲁雨涵 责编 | 倪楚娇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女画家

陈春妃出生在广西省博白县的一个山村里,父亲是一名兽医,母亲是村里的接生婆,家里没有人懂医术。

从小,她的各科成绩都不好,唯独画画在学校里拿过一等奖,画的是一棵松树,父母觉得这是她的“天赋”,于是尽全力支持她画画。

心仪的油画系,陈春妃考了两年都没有考上,她只能走一条“非专业”的自学路。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大学一有空,她就偷偷画画。大三还没有读完,家里没钱给学费了,看到身边一些同学离开学校去工作,她就也辍学了。一个人从重庆乘坐轮船,几天几夜,从长江上游一直漂到下游,在南京找了一份传统媒体里的工作。

但她并不适应上班族的工作,既不会用电脑,也不擅长沟通。下班、周末,她都宅在家里埋头画画,仿佛在画里,她可以躲避这个世界。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春妃平时喜欢泡茶

为了画画,亦或是因为画画,陈春妃对生活的要求很低。

2005年,她在网上看到上海有一个画家村,叫“新泽源”,一年的租金也就一万块钱不到。她当即辞掉了工作,揣着工作两年的积蓄,孤身来到上海。

她在画家村里租了一个工作室,开始全职画画。除了画画,再也没有其他消费和生活。

画家村在曹安公路旁边,深藏在一个苗圃里。这里住着40多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靠偶尔卖几幅作品度日,有的艺术家半年也卖不出一幅。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春妃在新泽源画家村时和朋友聚会

她形容那里就是一个“乌托邦”,虽然艰苦,但是快乐。所有人都怀揣着艺术理想,经常聚在一起,聊画画,聊音乐。

当时和他们玩得好的还有一支“不正经”的乐队,白天工作,晚上演出,也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顶楼的马戏团”。

靠着每个月一点零碎卖画的收入,陈春妃在画家村待了13年,日子过不去的时候,她也做过儿童绘画的家教。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另一朵云》 2018 37.5X52cm 布面油画

普通话是陈春妃的第二语言。从小家里人和她说方言,老师用客家土话上课,直到上大学她才开始说普通话。因为语言表达能力不好,所以她更愿意用画来诉说自己的心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蓝色忧郁》 2009 120x160cm 布面油画

陈春妃画起画来,就像要把整个自己交给作品。

最早的时候,她喜欢蓝色,画了很多女孩,表达少女情怀和对爱的模糊理解,她觉得是在画自己。

“画了几年,我整个人就像被忧郁的蓝色梦境笼罩住了,非常脱离世界,后来身体都不好了,那时候就很想走出来。”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树有多大根就有多深》2020 42x40cm 布面油画

2009年冬天,她遇到了一个吹尺八的朋友。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古老的乐器,她就被它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住了,悲伤、苍凉、空旷,仿佛一直沉入到内心的深处。

“开始学习尺八后,看到了很多内心暗的一面,比如说对死亡的恐惧,很多记忆也好像是回到了童年。”

陈春妃从小生长的博白县有很多丘陵,气候炎热。她从小就和山河、大地、树木、云彩作伴,但她的胆子很小,害怕打雷和山里的蛇,尤其害怕后山的松树林,村里谁家有人去世,就会埋在那里。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家乡的风景》 2010 55x46.5cm 布面油画

这一时期,她迷上了浓郁的暗色调,画了很多黑黢黢的树林、道路,有的就被取名为《家乡的风景》。

很快,陈春妃再次深陷其中,她变得和自己的画一样阴郁。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红山》 2019 60x70cm 布面油画

真正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是在2018年,陈春妃申请了甘孜地区的一个艺术家驻留项目,抱着散心的目的,却打开了创作的另一扇大门。

她在西藏待了两个月,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开阔的景色,绿色的山,蓝色的天。在海拔高的地方,云好像就在面前一样,触手可及。

“有时候一段100公里的路,你会完整经历春夏秋冬的变化,那种感觉很深刻,你的身体和脑子自动就会记录下来。”

她重新拿起画笔,进入一种非常明亮的艺术表达。这是《风景》系列探索的源头,从此,自然成了她创作的母题。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有月亮的夜晚》2021 62X117cm 布面油画

她的作品名字很简单,如果只和她说画的名字,她想不起来是哪一幅。但是只要给她看画,她就会想起来创作时的想法。

陈春妃的很多画都是藏区主题,画的是陈春妃对自然的敬畏。“当地人认为,那里有很多山峰、湖畔是有神灵庇佑、不可侵犯的纯净之地。”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山谷》 2019 78X85cm 布面油画

她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天晚上,跟着司机开车进藏区的深山。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天上的云和远处的山,依然很开阔,深蓝色的天空,像翡翠一样。一路上没有人,没有动物,只有车灯的亮光。她画了很多以此为主题的作品。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从梦里走来》 2021 56X51cm 布面油画

更多时候,她画的已经不是现实里的风景了。

她尤其喜欢自己的梦境,一座温柔的山,和一棵小树,好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就把它们画了下来,取名为《从梦里走来》。

哪怕她画的不是一个现实存在的地方,画画的时候,她依然仿佛置身其中,“画布、颜料和笔,我和它们是一体的,画面到哪里,我的心就会到哪里。”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春妃的画室

隐居在上海郊区,画画神似高更

在画家村,陈春妃认识了丈夫顾奔驰。他当时刚从设计公司辞职,开始做全职艺术家。

2018年,画家村拆了以后,他们就搬到了上海的郊区,和朋友一起租了一个大房子,每个月租金3600元。一共四层,一人一层做自己的工作室,也在这里生活。

房子基本维持着毛胚的状态,除了生活、创作的必需品以外,没有额外的家具和电器,他们几乎不去超市,不购物,最大的开销就是买画框和颜料。

客厅和画室里摆的都是榻榻米,他们喜欢跪或坐在地上,泡茶,吃饭,聊天,创作。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吹尺八是陈春妃除了画画以外最大的爱好

他们不经常进市区,上一次是5月,攒了几个想看的展览,一天全部逛完。

这里离上海市区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夫妻俩没有车,一般先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然后再坐地铁进城。

唯一的社交,是每隔三、四个月的定期聚会,都是新泽源画家村的老友,陈春妃夫妻俩是其中为数不多还在纯粹创作的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春妃和丈夫顾奔驰

陈春妃很感谢丈夫。不认识他之前,她饮食和作息都不规律,而顾奔驰非常有时间观念,带着她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每天早上,顾奔驰去买菜,陈春妃则锻炼、打扫、练练尺八。吃完饭之后,她在楼上画她的画,他在楼下做他自己的工作,两个人也不交流,一直到晚上。

结婚七年,关于艺术创作,他们一聊就会吵起来,因为两个人创作的思维模式完全不一样。但顾奔驰形容陈春妃是一个很有“灵性”的人,手很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桌上摆着陈春妃自己雕刻的木头人像

他们出去旅游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卖木头人像,她就买了几块木头,自己雕刻,摆在家里,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从非洲买回来的。

她也把这种巧思用在绘画上。

尺八给陈春妃的绘画注入了新的能量,在她看来,音乐和绘画有很多相通的地方。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尘尽光生》 2021 纸本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无题》 2021 10.3X10.3cm 纸本设色

她最近在创作的《尘尽光生》和《无题》系列,就是对音乐和绘画关系的一个探索。她尝试着把风景再次解构,把音乐里的节奏,运用到绘画时的色块搭配和色彩起伏中去。

“大家看到的是一个抽象的色块组合,其实是一个具象的风景的一部分。”

经常有人说她的画像高更。

高更喜欢使用纯度高、干净而又鲜明的色彩,大面积地平涂在画布上。在画大溪地的时候,高更甚至直接把色彩涂抹在画布上,描绘大溪地纯净至极的风光。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远山的光》 2021 90x120cm 布面油画

陈春妃也喜欢用大块面积的色块来概括风景,西藏就是她的大溪地。

一座山就是一种颜色,一棵树是另一种颜色,色块和色块之间的边界分明。“为什么我的画很多只有山和树?因为我要做减法。”

颜色的选择和当天的心情有关,内心热烈,就用暖色调,内心安静,就用冷色调来表达。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依伴》2021 37X37cm 布面油画

《依伴》则用了暖暖的黄色调,带着秋收的喜悦,“画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就是在家乡,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和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光。”

“想好了,我就以这个色调为起点,然后慢慢延伸出来,山、树、云,自然而然就会铺开一个前景、中景、后景。”

她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出自己画画时的感受,身心感觉很“空”,但是内心是“饱和”的。“当你体会到这个状态的时候,其实是很愉快、很微妙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如今,夫妻俩每个月生活费不到4000元,算上房租支出,还能略有结余。

他们自己很满足。作为创作者,只要有一个安静的创作空间,有一点基本的收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创作上面就可以了。“仔细想想,我们过的其实是一种很奢侈的生活。”

高更因为厌倦文明社会,放弃了巴黎的生活,在太平洋的岛屿上潜心创作。如果有机会的话,陈春妃也希望可以在一个更自然的环境里面进行创作和生活。有自己的土地,盖自己的工作室,过上一种真正波西米亚式的生活,那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