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实在太难听了,我即便是做不到反唇相讥,却也没办法坦然的听下去,呼地站起身来,“你说谁呢?!”

她愣了一愣,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也出乎她自己的预料。

可是被我这般反应,她突然像是被打开的心中的某一个匣子,顷刻间放弃了她心中最引以自豪的她是人民教师的名头。

发泄地说道:“说的就是你,你去农村问问,结婚三年不生孩子的,不是下不出来蛋的母鸡是什么?!”

“那你怎么不去农村找个儿媳妇!”

我是真的火了,“现在农村的女孩子,顺便一个没有十万块钱根本娶不下来,我呢!当年我嫁给江文涛,可是连个婚礼都没有的!”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这个婆婆处处表现的高人一等。

但问题是,她从未给我过任何的好处,别人家都是男方准备聘礼、买车买房。

而我呢?

当年江文涛刚工作不久,我们没钱办婚礼不说,后来连买房子都是我父母垫的钱。

我就不明白了,就这样,她凭什么还能理直气壮地骂我!

婆婆被我气的额上青筋都跳起来,“文涛爸爸去的早,要不是我含辛茹苦,哪里能便宜你找上文涛这样的人。我当年就是看错了你,回头我就跟文涛说,看你还不得给我下跪认错!”

我从前可怜婆婆一个人带大孩子不容易,又想着讨好江文涛,对婆婆很是讨好。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你对她有份善心,她就能回给你一份的,多的是蹬鼻子上脸的。

“什么叫便宜我?这些年什么好的不是都先紧着你,还要我给你下跪认错!告诉你不能够!你的那个好儿子,我都不稀罕了,我还稀罕巴结你!”

吵架这种事情,多是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激怒。

我长久以来的憋屈似乎在婆婆一而再的侮辱中找到的发泄口,特别恶毒的说:“你以为你那儿子是个什么好东西,成天跟我中了彩票一等奖似的!

告诉你,他跟那何雪之间的脏事我,我说出来都害臊!乱搞男女关系,对方还未成年!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知道这事闹出去他会是什么现场。还当医生,妙手仁心!见鬼去吧!”

这是的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江文涛与何雪的关系,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胡说!”

我那婆婆连想都没想的就反驳我,“我的文涛从小学起就是年纪第一,三好学生,谁不说我儿子优秀,你这样诬蔑他,存的什么心。”

护犊子也许是每一个母亲的天然心态。

“我看你才是最肮脏的人,彻夜不归,谁知道去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我这就给文涛打电话,你这样的女人,白瞎了我那么优秀的儿子!告诉你,追着文涛的好女人多的是,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简直不可理喻,她维护儿子的方法就是贬低我,我气的呼吸都不通顺,转身就往外走,实在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一个泼妇。

“你打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哭的人是谁!”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我拉开家里大门离开,心里想着,既然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不如就来个鱼死网破好了!

02.

我气势汹汹地走出小区大门,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披头散发的顾梦洁抓住了肩膀。

这可真是,顾梦洁从来都注意仪态,像今天这样疯婆子似的模样可真是从未见过。

就是她刚流产那时失控,也不过是短暂的一下下,就这么跑到大街上来,不得不让我怀疑她的精神情况。

“昨晚你都干什么了?为什么你姐夫人不见了?啊!你床上功夫就这么差么!连个男人都栓不住!”

近乎嘶吼的声音,顷刻间就占据了我的思维。

我下意识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顾梦洁是真的急了,什么都顾不得:“你装什么装,昨晚上发生了什么,难道还要我告诉你?!”

“也就是说,真的是你将我往姐夫的床上送的。”

生活真是个好东西,在经历过这么多变故之后,我听到这样狗血的事情的时候,竟然没有半分慌乱,而是冷静的分析。

果然,所有的不淡定,都是因为遇到的狗血事情还不够多,不够悲惨。

顾梦洁晃着我的肩膀嘶吼,“你以为我愿意的么?!我忍的心头都滴血!可又能怎么办?他被那个Alizée迷住了!难道你想看着他离开我?

这种时候你不帮我谁帮我!再者说,你姐夫那样的人,玩儿过了就忘,只要让他忘了Alizée,你陪他睡一晚怎么了?!”

神逻辑!幸亏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三观崩坏的事实,懂得了从她的话里挑选出我想要的内容。

“那你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都已经把我打包好送人了,还回来找我有什么意义。

“你姐夫人呢?!”顾梦洁咬牙切齿。

我反问:“他是你老公,怎么?你找你老公还能找到我这里来?”

“不找你,找谁?!”

顾梦洁接着发疯,“昨晚他一整晚跟你在一起,他的那点子爱好我还能不知道,新鲜劲儿没过,恨不能三天都不下床!非要将身上的那点子存货都贡献出来,榨干了才算完。”

我被他的话恶心的想吐,一想到昨晚跟我在一起的人是陆骢,我想死的心都有。

我尖叫起来:“你喜欢将老公拱手让人是你的事,可你怎么能出卖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亲妹妹!”

“你以为我想有你这个妹妹!只要一想到陆骢跟你的那点子事,我就想杀了你!”

她越说越激动,手脚都开始往我身上招呼。

明明是她卑鄙无耻的想要用我去留住一个男人,却在这时候表现的好似一切都是我的错的样子。

怒气、怨气,同时间爆发,她打我,我也不再忍着。

多年维持身材减肥减到只剩排骨的顾梦洁,哪里是我的对手。

而且从小到大,我都是她的打手,小时候谁欺负了她,她就会指使我去打。

打赢了,皆大欢喜,打输了,受伤挂彩也不会是她。

她挥手往我脸上招呼,我条件发射的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推,谁知道下一刻,她的身体竟然跟棉花似的,软绵绵的往后倒了下去。

我吓的惊呼:“快来人呐!!救命啊!!”

03.

救护车来的快,跟着顾梦洁一路到医院我心里都忐忑不安的紧,她才流产不久,身体应该是没有恢复的。

我......我怎么就忘了呢,早知道应该让着她一点的。

“病人需要入院,你先去交一下住院费。”护士给我了几张单据。

我盯着单据上那并不少的数字,顿时傻了眼。

不是我舍不得给姐姐交住院费,而是我身上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不管顾梦洁。权衡再三,我拨通了卫翎的电话。

其实这么做挺无耻的,按理说这个时候找谁都不该找上卫翎,他跟我们家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不敢给我爸妈打电话,顾梦洁现在还没醒,万一她醒过来之后在我妈面前告状说是我推倒的她,我妈不可能放过我。

如果那样的话,顾梦洁的医药费必然是要我来掏的。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去向江文涛要钱呢,我张不开这个嘴。

至于陆骢,那更是彻底指望不上的一个人,所以现实一点考虑,还是打给卫翎最靠谱。

事实证明我预料的不错,虽然卫翎骂骂咧咧,态度不是很好,可是到底还是来的很快。跟医院结清了费用,然后跟我一起去看顾梦洁,不过她还是没醒。

“患者情绪激动,我们给她注射了小剂量的安定。”医生这样说。

卫翎反应很直接,“怎么治?”

“怀疑是产后抑郁症,需要调养,保持心情舒畅。”

“她想要心情舒畅可难咯。”卫翎这话不无讽刺的意思。

等医生走后,卫翎跟我站在医院走廊,我颇有些抱歉的对他说:“昨晚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说出你的.......那些事的。”

“行了,你也蛮可怜的。”

卫翎这样说,看我猛地抬头看他,他作出一个什么都明白的表情,然后恨恨的说:“你那姐姐真是惹事精,现在好啦,小陆总追着真爱飞了法国。接下来所有的安排都要我去处理,真是.......夭寿喔!”

卫翎烦躁地就差原地跺脚了,我记得往后的两个星期陆骢原本是计划去Q市,去视察那里新开发出来的一块地方,看看有没有投资前景的。

还有就是........

“你说我姐夫,追着真爱?去法国,谁?”

虽然我知道只有一个可能,但还是想问,想确认。

卫翎很没有风度的翻了大白眼给我,“小陆总的真爱满世界,曾几何时里面躺的那位也是其中之一,你要关心这个,还不如想想现在怎么搞定后面的事情。”

这么说,也对。

对陆骢那样的人来说,真爱并不是什么少有的东西。

我想想现下的处境,我也真的是走投无路。

婆婆闹翻了,有家回不去。

顾梦洁这边又闹成了这样,等她醒了,估计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实在是令人畏惧又疲惫。

如此,还不如学着陆骢袁圆他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市场调研,不涉及谈判,完全可以咱们去做啊。不过就是辛苦点,卫特助,你说是不是?”

卫翎似乎等的就是我这句话,“这话你说的喔,去了你别后悔!”

我怎么有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

04.

说走就走,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哪怕只是呼吸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是那么的令人向往。

卫翎却不是这样的人,不得已我跟着他去他家里收拾行李。

作为一个男人!

我站在卫翎家里,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作为一个男人,你让女人情何以堪啊!’。

刺眼的白,如果不是沙发上两个灰色的垫子,这间房间里就没有任何的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当干净、整洁成为一种病态的时候,我只能说,“这里要是在有点消毒水的味道,就更合适了。”

卫翎显然对我的评价不屑一顾:“一看你就是脏、乱、差到了极点的女人。”

我做了三年的家庭主妇,对家里的整洁温馨从来要求很高。

再者说江文涛的职业决定了我们家根本就不可能脏乱差,可是在卫翎面前,我却少有的没有反驳。

实在是事实胜于雄辩,与他相比,我的家真的算不上干净。

我也实在无法想象每天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卫翎会是个怎么样的变态!

当天下午的飞机,我跟卫翎还有一个专项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Dave一起到了Q市。

辗转了三个小时候后,我明白了之前卫翎给我的那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这里是还没有开发的沿海小镇,根本与电视里见到的已经开发好了的旅游度假区不同,这里完全是处于原生态的。

当地的镇长态度热情,满口说着我们根本听不懂的乡音。

小镇没有酒店,只有一个十分简陋的招待所,且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留下的。

用Dave的原话说,那就是根本不用任何道具灯光,直接上演鬼片都是合理的。

我们到Q市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傍晚,到这小镇更是午夜,方圆十几里都是黑漆漆的,想要换个住的地方实在是不现实。

卫翎拿出随身携带的喷壶(不是那种小的,而是那种园丁用的巨大的)稀释了消毒液开始从楼下往上喷。

我低着头跟上,完全不敢回头去看这招待所老板以及镇长的脸色,这样明晃晃的嫌弃真的好么?

折腾到能上床睡觉,已经是后半夜了。

躺在简陋的房间里,听着不时有人走过门口,松了的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呼吸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觉得不真实。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加起来,每一件都能登上我人生最狗血的事情排行榜前三名。

果然每个人生活中的狗血都是恒定的,早些年我幸运,生活的风平浪静,如今老天爷看不下去,一次性的都加注在我身上。

从包里翻出手机来,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

人生走到我这步,真是可悲到了极致,只身离开家、离开了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城市。

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更没有人关心。

自嘲地笑笑,不是早都知道的么,冰冷雨夜,只有自己抱紧双臂前行,不会有任何人能来帮我。

手指一动,将手机关了。

那些事情都去TMD,虽然知道终究不能逃脱,但能逃开一时,我也欢喜。

05.

十天后,圆满完成调研任务,我们三个人返回AM集团总部。

在小镇的调研条件其实有些艰苦,不过好在山清水秀,只是住宿、出行这些方面比较之后。

第一天看到日出海面的时候,我心中涌出许多豪情与勇气。

其后的几天,卫翎嫌弃脏乱的环境,不愿意真的上山下海的去看,都是由我与同事Dave完成。

我寄情工作,自然拼命三郎,Dave看我这样,悄悄跟我说过跟着小陆总没有前途,真想在AM集团出人头地还得跟陆总本人才行。

听说这位陆总是陆骢的三叔。

我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我对工作的野心实在不怎么强烈。

不,应该说,我对任何事情的野心都不强,如果我是争强好胜的人,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将手头的资料全部整理好,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办公室,从电梯出来,才将关了十天的手机打开。

开机的动画刚一结束,就有电话打进来。

是江文涛。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来,他说:“你回来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好。”该来的躲不开,十天的时间已经够我想清楚所有的事情。

家里等着我的不仅有江文涛,还有我婆婆。

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坐下来,听他们说些什么。

其实心里也好奇,我婆婆这样做了一辈子老师,开口仁义道德的人知道他儿子作出背叛婚姻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有些羞愧。

谁知,江文涛开口就说:“何雪怀孕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接着说:“咱们离婚吧。”

我在心里不断的默念,冷静!冷静!冷静!

离婚不正是我要求的结果么?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我无法忍耐下去,我发现我无论修炼多久都无法令自己平心静气的面对他们,因为这些人根本没有下限。

我看着江文涛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几乎都要笑出来,“房子归你,存款归你!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净身出户!”

“对!就是要将你这个下不出来蛋的女人扫地出门!”婆婆见缝插针,插话道。

怒火腾的就蔓延了起来,我微眯眼睛看着江文涛,连陌生都已经消失,完全就是恨不能吃其肉,喝其血的仇恨!

“先不说是你出轨在先,主要的责任方在你。就说这房子,当初首付,我爸妈是垫了钱的,你现在跟我说,这房子没我的份!你还有没有良心!”

一想到何雪往后会以女主人的身份住进我一花一草布置出来的家,我就气得浑身发抖。

江文涛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他拿出A4纸大小的本子,翻开来给我看。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从我跟他谈恋爱开始,他给我花的每一分钱上面都有记录,而我们结婚以后,他给我父母花的每一分钱,甚至连前段时间我让我爸妈拿回去的补品,都一一记录在册。

“这些年我花在你爸妈还有你身上的钱,核算下来你还欠我不少。那些都不追究了,只要你签字,咱们两清!”

06.

说句实心话,到此时我已经连愤怒都没有了,心冷的跟石头似的。

我觉得我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而我本人就是彻彻底底的傻逼!

婆婆的表情很嚣张,一副‘瞧吧,让我不高兴,我儿子就能不要你’的优越感。

我实在懒的跟他们掰扯,说个难听话,他们母子现在这是明摆着欺负我,我就算是吵出个大天来,还是处于劣势。

被江文涛一次次的掌控了这么久,我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认识,那就是再怎么都别跟不要脸的人讲理,根本讲不通。

沉下一口气,我说:“离婚不是小事,我得让我爸妈来做个见证。”

“不行!”

婆婆立马反对,“别以为你叫人来就行了,我告诉你,我们江家的东西,你一根针都别想拿走。”

还他们江家的东西?我都想往她脸上呸一口。

你一个守寡二十年的寡妇,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拿?!

鸠占鹊巢,还如此理直气壮,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但我不能这时候发脾气,这对母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独身一人在这里,弄不好他们真能害了我。

我装可怜的跟江文涛说:“你看,房子不给我,钱也没有,我将来日子可怎么过?你不让我爸妈来说清楚这个事儿,凭我爸妈的为人,真能将我撵去睡大街。”

“该!”婆婆简直就要叉腰大笑了,她的得意不加掩饰。

“这么大的房子凭什么给你住这么多年,小雪都说了,等你们离婚,就接我来城里住!这么多年,你从没说过要接我来住,黑了心肠的东西,白占我儿子便宜!”

我捏住手,不与她争吵。

她有工作不说,每年放寒暑假都来住两个月,我什么时候不是全心全意的伺候着。

现在何雪给点小甜头就激动成这样,到底谁黑了心!

盯着江文涛,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只要让我爸妈来,我马上签字!”

“行吧。”

江文涛考虑了一阵,我不认为他是在为我的未来着想,到这时候我不再对这个男人存着任何希望幻想。

他的顾虑里,从来都不会有我的存在。

我爸妈来的很快,我没说什么,直接将离婚协议书给我妈看,然后说:“江文涛出轨了,他现在要离婚,这是他拟的协议书。”

结果当然是我妈当场爆发,连一向蔫脾气的我爸都难得暴起。

我妈抬手就将离婚协议书撕个粉碎,“做梦!玩儿过了就丢,是吧?江文涛,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离离可是整整跟了你七年呐!”

“不像话!”我爸气的满脸通红,“太不像话了。”

“我儿子怎么没良心了!”说到子女问题,母亲都会奋起。

“你女儿生不出孩子来,现在有人能生,你们还拦着,这事儿就是说出个大天来!也是你们家的错。

告诉你!要是识相就快点签了离婚协议滚蛋,要不然我们将你女儿不孕不育的消息说出去,看她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一生以自己生了个好儿子为荣的女人,就算是当了半辈子教师也没能改变心中的那点子观念,生孩子在她眼里,那就是本事!是女人在这个社会中唯一能够安身立命的东西!

我看他们吵的火热,慢慢地往门口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