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光绪四年,在山西省恩阳县,有一个扎彩的店面,扎彩就是我们熟知为死人扎纸人纸马的生意。店主人大约六七十岁,名叫老颢。别看他的名里虽然有郝,但生意不好,主要是老颢总是给人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可能和他从事的行业也有关系。

老颢没有家人,他给自己糊了一个纸做的女人做老婆,好多人都看到老颢在深更半夜一个人对着纸人老婆又哭又笑,甚至连睡觉都要搂着这个纸人。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精神有问题,慢慢的就更没人来光顾他的店了。

这一年的夏天,恩阳县一连下了六七天的雨,家家户户都躲在屋中,街道上连一个人也没有。

老颢的扎彩店位于恩阳县的最西边,离他最近的人家都要有将近一里地的距离。说来也奇怪,这几天老颢总是觉得那些闪电雷霆好像一直围着自己家周围转悠,甚至于今早上还有一道闪电直接把院中的一刻老槐树劈成了两截。

“真他娘的晦气!”

老颢低低的骂了一句,然后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喝了至少一斤酒,现在已经是醉醺醺地了。

老颢颤颤巍巍的将油灯吹灭,检查确实锁好了门窗,然后回身走到了自己的纸人老婆面前。

“老婆子,咱们两口子睡觉喽!”老颢笑了一声,将自己的纸人老婆抱了起来。

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将他的整个屋子都照的亮了起来。在闪电的照映下,躺在怀里的纸人脸色惨白,嘴角竟好似挂着一副诡异的笑容,两只画上去的眼睛,好像直盯盯的看着老颢,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啊!”

纵然是老颢,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但闪电过后,又是一片诡谲的黑暗。

忽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老颢再看向自己怀里的纸人,刚才的笑容却已经荡然无存,惨白的脸上挂着一股狰狞的面孔,两个空洞的眼睛尽是白眼,在此刻竟然淌下了两痕血泪。

这哪里还是纸人的脸?这明明就是死人的脸!

闪电过后,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巨大的惊雷响起。

轰!

伴随着巨大的雷声,老颢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纸人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咚”的一声,一股狂风将窗户撞开,刺骨的寒凉涌进了屋子,让有些浑沌的老颢一下子清醒起来。

眼看狂风把自己屋子里面的纸货吹得东倒西歪,老颢顾不得去看自己的纸人老婆是不是幻觉,急忙冲上前把窗子关上。

关窗的瞬间,老颢猛然间好像是看到了一道黑影蹿上了院中的果树上,然后便没了声息。

“咚!”

窗子关上,老颢心有余悸的急忙将油灯点上。以往他嫌浪费,根本不用这些油灯,但是今天他甚至想要把油灯点一晚上。

老颢将被风吹散的纸人纸马重新收拾起来,却突然神色一变,一股冷汗流了下来。

他竟然发现,自己的纸人老婆不见了!

纵然老颢一向胆大,现在心里也有些打鼓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有点邪门,尤其是在这种雷电交加的天气下,老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直接窜上了脖子,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缓缓的拿起油灯,向床边走去,他可是明明白白的记得,刚才他就是把纸人扔到了这周围。

“哪去了?真他娘的邪门!”老颢大声的喊出了声,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忽然,老颢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将油灯向下一照,只见脚下有一个一尺多长的黄鼠狼,被自己一脚踩得血肉模糊。

此情此景,饶是老颢见惯了生死之事,也不由得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脚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手中的油灯甩了出去,屋子中再次陷入黑暗里。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再次划过,照亮了小屋。老颢就看见自己的床上竟然坐着一个人,脸色惨白,衣着鲜艳,正一脸诡笑的看着自己,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咯咯笑声。

这个人不正是自己用纸彩扎出来的老婆?

“啊!”老颢一声尖叫,直接昏死了过去。

2

第二天,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老颢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老颢,快开门,别睡了,快点开门!”

“啊!”老颢身子一哆嗦,一脸惊恐的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面前那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尸体,但眼前除了那团烂肉之外,一切都井井有序,就好像昨晚的事情就是幻觉一样。

老颢疑惑之间,外面的人已经是不耐烦了,激烈的敲门声好似要把门打破一样。

老颢顾不得想昨晚的事,急忙起身跑到院子里。忽然,他感觉院子中那颗巨大的果树有些奇怪,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但是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颢看了一眼果树,急忙打开了大门,门外站着一个黑脸大汉。这个人老颢认识,是东村的一个后生,名叫鲁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赶紧的,生意来了,做一套纸人纸马!”鲁贰叫道。

“哎呦,正是邪了门了,以前你们不都是去刘老棍儿那里订做吗?今天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少废话,死的就是刘老棍儿。今天早上他出门,头朝下摔到了一个只有半个手指头深的水坑里,竟然呛死了,你说邪门不邪门?好了,别废话了,赶紧干活,下午我来拿东西!”

说完,鲁贰就风似的跑了。

“刘老棍儿死了?”老颢楞了一下,若是以前他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会觉得很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可能是昨晚的事还让他没有缓过来。

老颢关上门,走回了院子。他不着急去做纸人纸马,反倒是走到了院子里的果树前。

院子里一共有两棵树,其中一棵被雷劈成了两截,现在只剩下了一棵。这棵果树枝繁叶茂,站在下面除了层层树叶什么也看不到。

老颢仔细的看了看,拿起旁边的一支杆子拨开了树叶,竟然赫然见到一颗人头!

“啊!”老颢尖叫了一声,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总算不如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害怕了。

他急忙收住了声,跑到门缝向外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才又回到了树下。

这次他看清了,上面的人头大约碗口大小,竟不是真的人头,而是一个长得比较大的果子。只不过这个果子上面竟然清晰生出了一副五官,老颢仔细看了看,心里更加害怕。

因为这个果子上面的五官,竟然与今早死的刘老棍儿一模一样。

老颢吓得腿肚子直哆嗦,但是他也不敢大声嚷嚷,毕竟刘老棍儿今天刚死,他家里的果树上就长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人头,这传扬出去,自己的日子也肯定过不下去了,周围人非把他当妖怪看待不成!

老颢看着人头果咬了咬牙,用竹竿捅了下来,然后放到地上,拿起一块石头直接把果子砸的稀碎。

果子碎裂,里面流出的果汁竟然是一股股鲜血,腥味扑鼻。好在老颢把果子砸碎没有再发生其他的恐怖事件,要不然只怕老颢要吓死在院中了。

处理完果子,老颢心有余悸的回到了屋子里。现在的他也没有心思去帮刘老棍儿做扎彩,只是在回想着从昨晚到今天的一系列事情。

忽然,老颢神色一变,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发了狂似的在屋子里翻腾起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好像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纸人老婆。

就在这时,老颢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好像是有女人在后院。老颢一哆嗦,偷偷的跑到了后窗边,向后院瞄去。

他猫着腰蹲在窗边,缓缓的抬起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白的瘆人的脸正和自己面对面,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口中却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

“鬼啊!”这一下可真的把老颢吓到了,他双腿一软,瞬间倒在了地上,裆部一暖,竟然尿了出来。

纸人咯咯的笑着,血红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对比,显得格外的诡异。片刻之后,她竟然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老颢被纸人吓得浑身发抖,坐在地上不住地后退。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别杀我!”

“呵呵,老头子,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两个睡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呢?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送你一场富贵,怎么样?”纸人看着老颢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老颢见纸人没有对他做什么,心里不由得安稳了一些。

“我今天不是才帮你揽了一桩生意吗?这么快就忘了?”纸人说道。

“你是说,刘老棍儿是你杀的?”

“不然呢?以后你只要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天天有生意,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但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就喝干你全身的血!”纸人阴测测的说道。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老颢吓得魂不附体,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把我放到院里的果树下烧掉,日后只要你想让别人上你这买货,你就在树下烧三炷香就行了!”纸人冷冷的道。

说罢,纸人咯咯一笑,然后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变为了原来的那个没有生命的纸人老婆。

老颢听完她的话,好像捡回了一条命,劫后余生的他也不敢耽搁,急忙按照纸人的话照办了。

就这样,老颢的生活也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自那之后也再没有什么奇怪恐怖的事情发生。

从那天之后,恩阳县的天气逐渐变好了,大家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过,时间一长,老颢却不好了,因为他手里已经没钱了,甚至连酒都喝不起了。

起初的时候,老颢只是一个人叹息,心里也盼望着谁家赶紧死了人,出点事。但是时间一长,他也实在是等不了了,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酒鬼来说,每天晚上喝不到酒,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连觉都睡不着。

这一夜,老颢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多日来的缺酒,让他感觉十分的烦躁。

实在睡不着,老颢一个人跑到窗边的大水缸旁边,喝了一大口凉水,一抬头,便看到了院子里面的果树。

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心里挣扎,老颢根本不愿意在回想那天的情景,更不愿意去再招惹那个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东西的存在。

但是,对于现在的老颢而言,只要让他喝到酒,就算是杀了他也愿意。

老颢咬了咬牙,从柜子里掏出三根香,出去跪在果树下把香点燃。半晌之后,果树没有任何反应,老颢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老颢再次被一阵敲门声进行。原来县里面一个孕妇昨晚难产死了,需要他做一套纸货。

来人走后,老颢急忙跑到果树下,用竹竿拨开树枝,上面果然有一颗酷似女人人头的果子。

从那以后,老颢再没有什么顾忌,就好像着了魔一样陷入了疯狂。短短两个多月,恩阳县死了几十人,每一个人都是死于意外,甚至有一次大火将一家七口全都活活烧死。大家都说恩阳县有什么妖怪作祟,找了几个法师来,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这些法师全都突然暴毙,一个没活。

这一下人心惶惶,有一部分的有钱人甚至搬离了恩阳县,只剩下一些走不了的穷人,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与他们相比,老颢的生活却是越来越好。从最开始的连饭都吃不饱,到现在的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众人也怀疑过老颢,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虽然老颢日子过的不错,但是整个人却是日渐消瘦,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人们只要一靠近他,就感觉一种刺骨的寒凉。甚至于他做的纸人也越来越奇怪,一般的纸人都是面无表情,就算是画上笑容也是微笑,但是老颢的纸人却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大笑,而且画上去的眼睛也越来不像人眼,反倒是像一些狐狸、黄鼠狼的眼睛。

一天夜里,老颢一个人跪在果树下念念有词,而此时墙头上却缓缓的探出了一个人头!

来人正是鲁贰,这几天他就蹲在老颢家的周围,想看看老颢究竟有没有搞鬼。鲁贰只见老颢一个人跪在院子中的果树前,口中念念有词。

正疑惑间,鲁贰眼神一跳,险些从墙上摔下去。因为他竟然发现老颢面前的果树上长满了一个个人头!

刘老棍儿、隔壁的姜婶、老赵......

所有在最近两个月死于非命的人,人头全部挂在果树上,七窍流血,随风摇曳,就好像是一个个人头灯笼一样,透露着一股瘆人的死寂。

这样诡异的场面,也幸亏是鲁贰这样一个胆大的壮年,换作其他人,恐怕已经吓死在了这里。

饶是如此,鲁贰仍然觉得从心里往外透凉气,不敢声张,缓缓的退下枪头,发了疯似的跑回了家里。

第二天一早,老颢家里的怪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恩阳县。受尽了恐惧的人们拿着棍棒齐聚到了老颢的家门口,撞开了大门,不容分说的将老颢活活打死,而那株诡异的果树也被人们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果树被烧毁之后,人们将树根连根拔起,却发现树根下面全部都是人的死尸,在不断的给果树补给着养分。这些死尸很奇怪,一个个五官模糊,根本看不清楚面容到底长什么样,足足有上百具尸体!

恩阳县的人们将这些尸体火化,又找了几个法师做了几天的法事,这才放下心来,以为自此之后能平安无事。

但是谁也没想到,虽然老颢已经被打死,果树也被烧毁,但是恩阳县还是不断地死人。不仅如此,恩阳县还在短时间内迎来了一场蝗灾,正是秋收的季节,但却颗粒无收,整个县饿死或者死于非命的人不计其数。

3

这一日傍晚,鲁贰刚刚吃过晚饭,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打开门,发现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

“请问,我能讨一口水喝吗?”

鲁贰是个好客的汉子,虽然水珍贵,但是毕竟人家化缘求到门口了,鲁贰也不好拒绝,将道士带进了屋,送了他一碗水喝。

道士喝完水,看了看鲁贰破败的屋子,摇了摇头。

“这位善主,我看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十分的荒凉。按理说,以这个位置,不应该有这么破败的情况才对,这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战乱吗?”道士缓缓的问道。

“哎,道爷有所不知啊!”

鲁贰谈了口气,把之前老颢的事情,和恩阳县闹蝗灾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这个鬼地方,有钱人都走了,剩下的穷人全都在等死,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鲁贰沮丧的道。

“哦?”道士闻言皱了皱眉,随后快步走到了屋子外,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道爷,您怎么了?”鲁贰被道士突如其来的反应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善主,我斗胆问一下,前段时间这里是不是经常有狂风暴雨?尤其是雷霆闪电格外的激烈?”道士突然问道。

“是啊,您怎么知道的?前两个月恩阳县下了好长时间的雨,每天都是雷电交加,这样的天气在我们这里实际上是很反常的。”鲁贰回道。

道士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鲁贰回到了屋中。

“善主,我给你讲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千万不要害怕。首先从最开始说起,恩阳县前两个月之所以有那么反常的天气,是山中有狐妖鼠怪引起了天罚。按照你之前介绍的,应该是这个妖怪跑到了老颢的家里,之后妖怪的肉身虽然被劈死,但是灵魂却在濒死之际附在了纸人身上逃过了一劫。不过纸人的身躯得不到滋养,所以他附着在了果树之上,开始靠吸收人类的阳气修炼,老颢就是他的勾魂使。幸亏你们烧了果树,要不然等它吸收够了阳气,便回天乏术了!”道士盯着鲁贰解释道。

鲁贰听得一头雾水,然后疑惑的道:“那为什么我们烧了果树,恩阳县还是不断死人,甚至还闹起了蝗灾和干旱?”

“这件事是有些奇怪,难不成还有其他妖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有要怪的话,贫道自然会出手相助的!”道士这个时候眼角突然闪过了一丝异样,竟然笑了出来。

鲁贰没有注意到道士的不对,只是听了他的话,高兴地连连称谢。

“善主,我再问一句,最近你和你的家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道士问道。

“奇怪的事?没有啊!这些事都够奇怪了,还有什么奇怪的?”鲁贰叹了口气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听到了道士的问话。

“有啊,最近我做的梦就很奇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道。

“哦?细细说来!”道士道。

“最近我每天晚上都梦到自己在一座高塔上,爹爹还有其他的村里长辈都被一根根绳子吊在塔顶。我一走上去,就会被一个特别高大的人影抓住,将我从塔上扔下来。这个梦一直没有变化,我好像连着梦了一个星期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胆大的,叙说恶梦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怯意,反倒是一边说一边笑。

“边玩去,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鲁贰这个时候却突然板起了脸,训斥自己的女儿。

小姑娘朝着鲁贰扮了个鬼脸,然后便又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道士见此,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道爷,小孩子都是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我给您个建议,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别惹麻烦了!”鲁贰道。

“嗯!不知道这附近哪有高塔啊?”道士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怎么?道爷还真相信我女儿说的话?我这个孩子一向调皮,估计十有八九在骗人,您还是不用理会比较好。”鲁贰摇了摇头劝道。

“没事,反正我一个出家人,总是也要去这些庙宇塔寺祭拜一下的。”道士说道。

“那好吧,距离此地往东十多里,您顺着大路走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塔。这个塔没名字,也没人打扫,这么多年一直荒废着。也不知道谁建的,反正据说都已经几百年了吧!”鲁贰也不想和道士多费口舌,缓缓的道。

“嗯!那我就不打扰了,今天多谢施主款待,施主宅心仁厚,必然福泽深重!”道士起身,给鲁贰作了个揖。

说罢,道士和鲁贰告了个别,便匆匆的朝着东方走去。

4

现在的道士很疑惑,若是严格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好人。这个道士有些法术,但是却不做好事。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做个法引起蝗灾,把一个地方祸害够呛之后,他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赶走蝗虫,聚敛一大笔钱。

这几年,道士已经用这种方法祸害了好多地方了,就连当地官府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一次他就挑中了恩阳县,但是还没等他下手呢,就发现蝗虫已经出现了。所以道士打算找到这个施法的人,同行是冤家。在恩阳县这个地方,只能道士一个人发财!

道士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之前鲁贰口中那个故事中的老颢,与自己倒是十分相似。同样都是拿人命赚钱,只不过老颢是别人的棋子,而道士是自己掌控一切。

想到这里,道士不由得冷笑起来!与此同时,倒是突然瞄到路边有一棵断树,看上去是被雷劈掉了一半,从半腰往上都是黑炭。

对于这棵断树,道士只是看了两眼,也没有特别关注。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按现在的钟点大约是晚上九点钟左右,道士便来到了黑塔之下。

寂静,寂静的令人发毛。按理说此事盛夏,但是这里却连一个蛐蛐的叫声都没有,显得异常诡异。

道士缓缓的推开了大门,只见塔内一片狼藉,地上的灰尘足足有一个大钱厚。看这个样子,这个高塔至少有两三年没有进来人了。

道士缓缓的走进了高塔,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突然有一种熟悉感,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道士接着一抹月色,顺着楼梯向着更高的塔层走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道士眼前一亮,已然来到了塔顶。

塔顶空荡荡的,除了灰尘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道士走了上来,这个时候,月亮却被一缕乌云遮住,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道士拿出了火折子,刺啦一声,照亮了周围的景色。火光一闪,道士却突然被吓得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此时,道士的眼前竟然吊着一具具尸体,全都吊在塔顶,随风飘荡。

这样的场景极其骇人,这些尸体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年,好像变得十分的轻,就好像布条一样,每一具都背对着他。而且,道士明明记得刚才上来的时候朝这个方向看过一眼,那个时候这里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道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场景虽然吓人,但却没有让他吓破胆。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尸体之前,将一具尸体拨弄过来。

“啊!”

尸体突然回过身来,却把道士惊得直接叫了出来。眼前的尸体虽然像是被风干了,但是其五官样貌赫然就是今天见到的鲁贰!

道士急忙翻看其余尸体的样貌,这些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很多就是自己今天进入村子时看到的人!

而看这些人的状态,死了最少也要两三年了。那么,今天白天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谁?

“不可能!不可能!”

道士纵然见多识广,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他惊骇不已,甚至一股莫名的凉意从背后蹿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道士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道士急忙拿起火折子照看脚下,却发现了一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似乎是被自己刚才一脚踩死的,但是道士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忽然,道士突然想起了之前鲁贰和他讲老颢的事情时,也提到了这样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死掉的黄鼠狼,老颢也和自己一样一脚踩到了黄鼠狼的尸体上!

相似的一幕,相同的村民,道士突然有一种极其害怕的感觉。他再也顾不得此地究竟为什么如何诡异,求生的本能让他直接朝着楼梯跑去。现在他只想离开黑塔,根本再不想其他任何事情。

忽然,一个人影从楼梯走上了黑塔,与道士撞了个满怀。道士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被吓破了胆的他直接一把抓住了和自己撞在一起的身影,然后朝着一旁的黑塔窗户就扔了出去!

“啊!!!”

一声稚嫩的尖叫划破黑暗,慌乱之中的道士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鲁贰女儿惊恐的脸。随后女孩一下子落入了黑暗中,半晌之后才传上来一声闷响。那个闷响好像是石头落了地,但是对于道士而言,却无异于在脑海里重重一击!

他突然想起了女孩之前说的话:梦见了一个高大的人把她从黑塔上扔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突然天空中一声巨大的霹雳划过,瓢泼般的大雨瞬间把整个黑塔吞噬。

“咔嚓!”

一道巨大的闪电直接打在了黑塔上,将整个塔顶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然后闪电仿佛雨点一样,朝着道士就砸了下来。

“啊!!!”

道士发了疯似的跑下了黑塔,慌不择路的躲避着闪电。可是这些闪电仿佛是认准了他一样,跟着道士一路就劈了下来。

5

一路跑,一路追。道士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终于见到了一户人家,道士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前,却发现门根本没关。

道士急忙推开门,只见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两棵树。一个是巨大的果树,另外一棵则是焦黑的断树。

道士看着这棵断树,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慌乱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忽然,一道闪电打在了道士的身后,似乎是在驱赶着道士。道士慌忙的跑进了屋子,屋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却放着无数的纸人纸马,好像是一个棺材店!

就在屋子的床上,一个纸糊的女人,嘴唇鲜红如血,竟然好像在朝着他笑,而且道士的耳边竟然似乎响起了咯咯的女人笑声。

见到这一幕,道士愣了,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断树,立马想到了自己之前在路边看到的那一棵。在鲁贰的故事里,老颢的家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断树。

道士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老颢这个人,他就是老颢,老颢就是他!几个月前,道士在恩阳县作恶被发现。愤怒的百姓手持棍棒,将他活生生打死。在最后的一刻,道士用尽毕生所学,诅咒恩阳县的人全都会死于非命。于是在道士被打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恩阳县的人全数死绝。

老颢的故事,只是那些被他诅咒而死的鬼魂,对他说的一个谎言。

他们的尸体,全被人埋在了村子里唯一的黑塔下。想到这里,道士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窗边,向外看去。

原本院中的那棵大树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阴森诡异的黑塔。道士看向塔顶,上面赫然挂着一具具尸体,随风摇曳。这里面有鲁贰,有刘老棍儿,有所有恩阳县的人。

道士面如死灰,他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恩阳县,他的诅咒让他的灵魂一直在这个地方游荡。就好像老颢一样,永远也走不出这间院子。

忽然,无数的百姓手持棍棒冲入了院子里面,他们面色愤怒,似乎要将道士杀之而后快。

就在这时,黑塔下面升腾起了无数的鬼火,在雨夜飘到了空中。似乎在嘲笑着道士,永远也走不出这个诡异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