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克·夏尔马的眼泪登上了全球热搜。
对于54岁的英国政治家夏尔马而言,过去两周大概是他从政近20年以来受到关注最多的一段时间。当地时间10月31日至11月13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6次缔约方大会(COP26)在英国格拉斯哥召开,来自近200个国家超过2万人聚集此地,共同探讨如何应对人类当前面临的最严峻危机——气候变化。
作为COP26主席,夏尔马为此付出了很多。
为了全职做好COP26主席这份“临时工”,夏尔马辞去了英国商务、能源与产业战略大臣的职务。过去两年,他顶着疫情到访了许多国家,和处在气候变化前线的民众交谈。过去两周,他协调着近200个国家的代表,力争达成更多的共识、承诺更多的行动。过去三天,他只睡了6个小时不到。
英国时间11月13日晚7时50分左右,当手中的小木槌敲下——标志着这份旨在将全球变暖控制在1.5℃以内、让世界免于最糟糕气候灾难的《格拉斯哥气候公约》达成之时,夏尔马几乎没有忍住眼中的热泪。
“我想对所有代表团说,我为这个过程道歉,我深感抱歉。”夏尔马哽咽着说道。但他同时强调,确保这项公约的达成“非常重要”。
一天之后,夏尔马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在被BBC记者问及前一天晚上的情绪化表现是否意味着他承认这项公约是个失败时,夏尔马否认了。“我不会将我们昨天达成的(公约)描述为一个失败”,夏尔马说道,“这是一项历史性成就”。
当地时间11月3日,英国格拉斯哥,COP26主席夏尔马在COP26气候峰会中发表讲话。/IC photo
夏尔马的眼泪
夏尔马最后时刻的眼泪给这场大会增添了许多戏剧性,但在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气候变化和生物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唐新华看来,COP26可以算是一次成功的COP会议。
COP会议开始于1995年,除2020年的COP26因新冠疫情延期一年至2021年外,此前每一年的COP会议都顺利举行。
对于许多普通人而言,印象最深刻的COP会议大概是2015年的巴黎COP21,这次会议达成了历史性的《巴黎协定》,提出了将全球变暖控制在较前工业化时期2℃范围内、努力控制在1.5℃范围内的目标。
而对于许多气候领域专家而言,近些年来印象最深刻的COP会议除了巴黎COP21,大概就是哥本哈根COP15。2009年的哥本哈根气候大会几乎被普遍认为是一次失败的会议,因其最终未能达成任何实质性的成果。
对于COP26,国际社会此前期待颇高。大会开始前,许多人称COP26是巴黎气候大会后全球最盛大、最重要的气候会议。而由于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越来越明显,许多人更是称之为人类避免气候变化出现最糟糕后果的“最后机会”。
格拉斯哥COP26会场。/IC photo
“这次大会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完成巴黎协定规则手册的谈判。如今谈判终于完成,《巴黎协定》可以进入全面实施阶段,这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个时刻。从这个角度来说,COP26无疑算是成功的。”唐新华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2015年,国际社会达成《巴黎协定》,设定了控温目标,但具体如何实施,此后五年的COP会议都在谈这个问题。六年之后,COP26终于完成了《巴黎协定》实施细则遗留问题谈判,并对碳交易市场、透明度和共同时间框架作出了具体规定。
COP26达成的成果不止于此。
唐新华指出,COP26最明显的一个特点是聚焦“行动”。截至11月12日,124个国家和地区提交了新的国家自主贡献目标(NDC),强化了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的承诺。此外,在11月2日至3日召开的世界领导人峰会期间,国际社会就森林砍伐、甲烷排放等达成了协议,为未来全球最大的生态碳汇奠定了行动上的保障。
从197个缔约方达成的《格拉斯哥气候公约》来看,对于备受关注的几个问题也有新的规定。根据《公约》,各缔约国2022年底前须再次评估本国的2030年减排目标并予以加强,以进一步向1.5℃目标靠近。
在气候资金问题上,《公约》要求发达国家尽快实现为发展中国家每年提供1000亿美元资金以帮助其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的承诺,并要求发达国家在2025年前将气候资金提高至2019年水平的两倍。
“《格拉斯哥气候公约》的达成,很好地反映了到目前为止各缔约方关于应对气候变化的政治共识。”国家气候战略中心战略规划部主任柴麒敏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指出。
他表示,大会在全球减排成果转让的合作方法(ITMO)和可持续发展机制(SDM)的市场规则、减少毁林、适应融资、透明度等议题方面取得了阶段性进展,而中方在此期间通过中美联合宣言等为进程输入了正能量,展现了积极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共同为全球迈向更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做出了贡献。
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项成果就是——联合国气候大会历史上首次将削减煤炭写入了气候公约。虽然,原本协议中的“逐步淘汰”被修改为“逐步减少”。
当地时间11月13日,英国格拉斯哥,COP26落幕。/IC photo
有人说,夏尔马的眼泪正是由此而来,并以此解读大会是失败的。但夏尔马有不同的解释。
他在接受BBC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我们努力达成了一个巨大的协议;从个人角度来讲,过去两年我为此投入巨大……过去72小时我大概就睡了6个小时,因此,那是一个情绪化的时刻”,否认他落泪意味着最终的公约是一个失败。
之后在接受英国天空新闻网采访时,他又表示,在煤炭问题上,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这是联合国气候大会历史上首次在最终文件中提及“煤炭”一词。
“当然,我更乐意坚持‘逐步淘汰’,而不是将措辞改为‘逐步减少’。但是,在逐步淘汰的过程中,你必须逐步减少。”夏尔马称,“整体来说,这是一项历史性的协议,我们可以以此为豪。”
加拿大皇家科学院院士、加拿大环境与气候变化部高级科学家张学斌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夏尔马流泪的背后,到底是高兴还是遗憾,可能只有他本人清楚。但他认为,可能两者兼而有之——既有历时两年最终达成协议的高兴,也有未能坚持在公约中使用“淘汰”一词的遗憾。
“我想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能让印度这类煤炭消费大国接受将煤炭写入公约并同意逐步减少,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要印度短时间内完全淘汰煤炭,又是不可能的。所以说,他当时的情绪可能非常的复杂。”
格拉斯哥的雨
格拉斯哥COP26开始于两周前的一个雨天。
因为持续近一周的暴雨,英国多地通往格拉斯哥的铁路停运,包括英国环境大臣在内的众多参会代表无奈迟到。
10月31日开幕当天的格拉斯哥更是风雨交加,会场外悬挂的巨幅主题海报被大风刮得支离破碎,现场一片混乱。
混乱的开场之后,是为期两天的世界领导人峰会。来自100多个国家的领导人现身峰会,包括东道主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美国总统拜登、印度总理莫迪等。
拜登现场为特朗普政府退出《巴黎协定》道歉,成为舆论焦点。而莫迪提出印度将于2070年前实现净零排放的目标,则引发极大争议——批评者称,印度设定的碳中和目标比科学家们说的避免灾难性气候影响的时间点2050年晚了20年。
当地时间11月1日,英国格拉斯哥,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举行,印度总理莫迪发表讲话。/IC photo
印度引爆的争议不仅于此。
在谈判的最后时刻,印度等国家坚持将协议中关于煤炭使用的措辞由“逐步淘汰”(phase out)修改为“逐步减少”(phase down),称这才能反映新兴经济体的国情。
印度环境和气候部长布彭德·亚达夫当天发表了激情澎湃的演说,“发展中国家有权获取全球碳排放预算的公平份额,有权在此范围内负责任地使用化石燃料。在这种情况下,谁能期待发展中国家作出逐步淘汰煤炭和化石燃料补贴的承诺?”
亚达夫表示,“我们努力达成一个对发展中国家和气候正义都合理的共识”。他再次强调一个事实,那就是发达国家历史上排放了最多的温室气体。
煤炭被认为是气候变化最大的“贡献者”——燃煤产生的二氧化碳占到了全球二氧化碳排放的46%,煤电温室气体排放占到整个电力领域排放的72%。目前,中国、美国是排放量最大的两个国家。而从历史累计排放量来看,美国高居首位,累计排放量占到全球排放量的20%,几乎是中国的两倍。
11月2日,习近平主席特别代表、中国气候变化事务特使解振华接受媒体采访,回应了关于大会和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热点问题。/中国环境报 牛秋鹏
唐新华指出,印度代表团提出将“逐步淘汰”改为“逐步减少”,这是符合广大发展中国家基本国情的。“印度作为煤炭大国,去煤去碳都需要时间周期。它的基础在那里,不可能一下子就减到零。”
但是,对于《公约》关于煤炭的描述从“逐渐淘汰”修改为“逐渐减少”,欧盟、瑞士及一些岛国代表表示批评。一名瑞士代表称,“我们不是需要逐渐减少煤炭,而是需要逐渐淘汰煤炭。”
最后时刻的争议几乎让大会成果功亏一篑。但最终,197个国家一致通过了《格拉斯哥气候公约》,让这场几乎一半时间都处在风雨中的大会顺利落幕。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认为,这份公约的达成反映了当今世界的利益、矛盾和政治意愿。他表示,地球“命悬一线”,“我们仍在敲响气候灾难的大门……是时候进入紧急模式了,不然我们实现净零排放的机会会归零”。
联合国气候问题非政府组织观察员、绿色和平东亚区全球政策高级顾问李硕认为,COP26是自2010年以来“矛盾和冲突最为严重的一次大会”。
在他看来,这次大会虽然最后时刻达成了公约,但仍留有很多遗憾。在气候资金问题上,仍有很大的缺陷,发达国家虽承诺从2023年开始每年提供1000亿美元的资金,但能否实现仍存疑问。《公约》虽然首次提到了煤炭,但石油、天然气等仍未触及。此外,《巴黎协定》实施细则虽完成谈判,但全球碳市场还存在很大的漏洞。更重要的是,“本次大会暴露出目标与行动之间日渐拉大的鸿沟。”李硕指出。
在张学斌看来,这次大会最令人遗憾的就是,发达国家在帮助发展中国家减排、帮助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应对气候灾难方面做得不够。
“气候变化的影响是全球性的,发达国家也无可避免。但是,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那些不发达国家,他们遭受着气候变化引发的极端天气灾害,却没有能力抵抗。在这方面,发达国家并没有具体的承诺。”
在此次大会上,许多岛国提出,气候变化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生死问题”。太平洋岛国帕劳总统惠普斯在大会发言中称,帕劳正在沉没,一切“都逐渐消失在我们眼前”。他呼吁工业化国家增加气候资金承诺,同时提供更多气候适应资金帮助他们。
“坦率来讲,缓慢而痛苦的死亡毫无尊严。相比于让我们在痛苦中挣扎,还不如将我们的岛屿炸毁。”
资料图:俯瞰帕劳群岛。/IC photo
活下来的1.5℃
时间退回到11月13日。
欧盟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弗兰斯·蒂默曼斯内心有点焦躁——这会儿已经是13日下午,距离原定的COP26落幕时间已经超了近24小时。看着极度缺觉的各国代表们,蒂默曼斯担心,近两周的谈判将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因此,他发出了直击心灵的请求:“想想你们生命中一个2030年仍然存在的人,然后思考一下,如果我们今天不坚持1.5℃目标,他/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保住1.5℃”(Keep 1.5 Alive)是本届联合国气候大会参与者的一项核心呼吁。
在2015年的《巴黎协定》上,国际社会承诺将全球升温幅度控制在较工业化前水平高2℃的范围内,在此基础上努力控制在1.5℃范围内。
然而,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今年8月发布的第六次气候变化评估报告显示,自19世纪以来,人类活动已导致全球温度比工业化前水平高出1.1℃,而未来二十年升温还将持续。
COP26开幕前夕,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布的《2021年排放差距报告》直接警告称,按照目前的减排计划,世界将进入“到本世纪末升温至少2.7℃”的灾难性轨道上。
11月9日,气候行动追踪组织(CAT)发布报告称,根据各国更新的2030年减排目标,全球升温最终可能达到灾难性的2.4℃。
“从2.7℃降到2.4℃,可以看到,各国在这次大会上的减排承诺加强了。但是,现在的承诺仍远远不够,不仅达不到《巴黎协定》的1.5℃目标,连2℃目标也岌岌可危。”张学斌表示。
今年7月德国洪灾后的现场。/IC photo
但是,张学斌注意到一点,相比于前几届大会,COP26更加强调达到1.5℃控温目标的重要性。他指出,《公约》第21条强调,“与升温2℃相比,升温1.5℃对于气候变化的影响将小得多,决心努力将升温控制在1.5℃”。
《公约》还指出,将全球变暖控制在1.5℃以内需要快速、有力、持续的全球减排行动,包括到2030年将全球碳排放比2010年水平减少45%,到本世纪中叶实现净零排放等。从具体行动来看,《公约》规定,2022年召开COP27时,各缔约方必须再次评估本国NDC,以使全球努力向1.5℃目标靠拢。
此次大会期间,许多国家提出了长期减排承诺。尤其是印度承诺在2070年实现净零排放、尼日利亚承诺到2060年碳排放清零,具有重要意义。据统计,已宣布将于本世纪中叶达到净零排放或碳中和目标的经济体GDP占到全球的90%。
大会结束之后,夏尔马在COP26官网上表明,“现在可以说,我们让1.5℃的目标活了下来。但是,它的脉搏是微弱的。只有我们履行承诺并将其转化为快速的行动,它才能存活”。
相比于2℃,1.5℃是一个更具雄心的目标,也是避免让全球陷入气候变化最糟糕后果的一个临界值。但1.5℃也并非一个完美的目标。科学家警告称,即使升温控制在1.5℃,世界也将面临更严峻的风暴、热浪、干旱等问题。
但是,“这次大会让1.5℃目标活了下来,某种程度上也是给了人类机会,给了人类抓住这个‘最后最好机会’更多的时间。”张学斌称,“这次大会显然没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也没有把我们的路完全堵死。”
通向一个怎样的未来
许多人认为,COP26是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一个新开始。
“我希望世界在回顾格拉斯哥COP26时,将其视为结束气候变化的开始。”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大会结束后表示。
COP26中国代表团团长、中国生态环境部副部长赵英民在大会闭幕后接受媒体采访时则表示,本次大会为落实《巴黎协定》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开启了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新征程。
格拉斯哥会议现场的标识。/IC photo
“相比于之前的COP会议,格拉斯哥气候大会一个很明显的特点是,气候问题的紧迫性得到更大程度的强调——从会前的各方表态,到会议期间通过的决议以及会议最后达成的公约,都可以看到这一点。”李硕对新京报表示。
李硕自2011年起每年都会参加联合国气候大会,但因为新冠疫情,他无奈缺席了今年的格拉斯哥COP26。虽然未能前去大会现场,他仍然时刻关注着COP26的进展。
但李硕也注意到,COP26大会体现出全球气候治理一个明显的反差,那就是国际社会对提高气候行动力度、加速气候行动的迫切呼吁,与各国采取的行动之间的反差,也即“行动赤字”。
对于未来的全球气候治理,李硕提出了两个平衡。
“首先,要关注减排与气候资金、适应性问题的平衡。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减排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但绝不是唯一的任务。”李硕表示。
另一个需要平衡的是,目标和执行之间的平衡。李硕指出,“国际社会过去及当前的气候治理模式,很多时候都在强调各国提交的NDC够不够有雄心,但我们都知道,光喊口号无法解决实际问题,减排目标需要内化为具体的国内政策,并推动落实兑现,才能真正缓解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
张学斌也强调,气候变化不会因为一次会议就得到明显的缓解,要缓解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最重要的仍然是行动。
“减排仍然是最有效的行动。当实现碳中和,大气中的二氧化碳甚至是所有的温室气体总量不再上升,我们才能将全球升温的脚步缓下来或是停下来。实现这一点,需要世界各国实实在在地采取行动,需要全人类共同努力做出改变。”张学斌称。
而在努力减缓全球变暖角度的同时,人类也要努力适应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张学斌指出,“气候变化已经以各种形式影响到全球每一个区域,未来几十年内,全球所有地区的气候变化都将加剧,极端高温和强降雨事件将变得越来越频繁。因此,人类需要适应气候变化,而这也需要具体的行动、需要实实在在的资金。”
张学斌还关注到一点,此次大会更加注重从科学的作用,一定程度上弱化大会的政治性和外交性,譬如在《公约》最开始就提到IPCC和WMO的报告,强调对人类活动已造成1.1℃升温的担忧等。“更加强调科学,从科学的角度去分析问题,这样就能减少国际社会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面临的政治性阻力。”
然而,未来的全球气候治理仍存在很多难题。
唐新华发出警示称,未来一段时间的全球气候治理行动能否按照目前的设想有序推进,仍存在很多的变数。“从美国的角度来说,政府四年一换,新一任总统上台后是否会又一次退出《巴黎协定》,没有人能确保。而这显然会给全球气候治理带来很大的不确定性。”
除此之外,未来国际气候治理的政治博弈可能会加强。唐新华分析称,除了《巴黎协定》这个全球性框架外,一些发达国家可能会在其他机制下启动气候治理的小多边进程,这些进程可能会对发展中国家存在很大的约束性,从而导致国际气候治理矛盾加剧,影响到联合国框架下的气候治理进程。
当地时间11月3日,英国苏格兰,一轮新月从格拉斯哥的乔治广场上升起。/IC photo
不过,正如夏尔马所说,《格拉斯哥气候公约》是一项历史性的协议,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现在需要落实这些承诺。”他作为COP26主席的任期也将持续至2022年11月,直至将接力棒交给COP27主办国——埃及。
记者 | 谢莲
编辑 | 樊一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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