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沈水蕴文深

王向峰

与国卿结交多年，常有诗文往来，他的文章每遇必读。知他审美兴趣广泛，写诗著文，搜罗古物，品赏文玩，好访名家，既有书斋学者的精研，也有专题记者的敏求，所以我好读他写的文章，也愿多加交往。他在本书中收录的文章，我在他结集为书之前几乎全部都读过，这次为序集中读来，更感深切。在本书中作者广张视野，遍写沈阳地区的山川风物，历史人文文坛耆旧，沧桑变化，在诸多的往事追寻中，展现了沈阳作为清廷陪都、文化古城、关外重镇、新时变化的种种情景，使人好像重回已往的岁月，又拥抱着现时的新变，不胜感慨，又不胜收获。

在一个地区，必有天覆地载，风物依存，山是土地的脊梁，河是城乡的血脉，凡是为文者，必有其地域的凭依，风土的滋养。以中国的现代作家来说，鲁迅的浙东，老舍的北京，东北作家群的白山黑水，以及当代作家中的贾平凹、路遥、迟子建等多人，无不是因为深扎一乡沃土而得益于地缘之助。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说：“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这是因为社会中的自然存在，是与人的同在之在，其钟灵毓秀，会有发掘不尽的奥秘，它与古人同古，又与今人同今。国卿深得此中要领。他以十几篇文章写沈阳地区的山水，登山则情满于山，涉水则意溢于水，以仁者之爱，以智者之思，寻根问底，以发幽情。他写沈阳的山，引经据典，寻幽探胜；他写沈阳的河，寻波逐流，溯本求源，使读到这些文章的人，特别是沈阳地区的人，能深知自己是由何等水土所生养，并激起更为怀恋而广阔的乡愁。沈阳地区的山川风物是自然底蕴，属于地灵范畴。地灵育养人文历史。在《在水之阳》中虽不是如史书那样一代代地述说古往今来，但从写距今7000多年的新乐遗址和珍贵文物木雕鸟的发现，到“旗袍故都”的策源，还有蒲阳书院的钩沉，《盛京赋》的发微，以及“陶圣”唐英，“辽瓷之父”金毓黻，等等，亦足见沈水之阳历史人文可说之处并不乏其材。例如在本书中的《〈红楼梦〉的沈阳因缘》一文，就详尽地写明曹雪芹的祖籍家世与沈阳的密切关系，以及为《红楼梦》续书的高鹗，编理和出版《红楼梦》的程伟元。丰富的史料钩沉证明，是沈水之阳丰沃土地之上的才人合力，造就了今天为世人视为无可取代的文化珍品。还有书中写的与沈阳地域相联结的古城、寺庙、书院、诗赋、书画等，也都是形容尽切，皆堪赏读。

沈阳人经常以“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的历史地域为荣，其实皇家的风水与老百姓是无关的，他们留下的“一宫两陵”也都是由老百姓的血汗筑成，今天人们进门参观也必须得买票才行。要说沈阳于史有名的人，以至因其为人行事有辉史益世的贡献，要数民国时代的张学良和冯庸，郭松龄与韩淑秀，缪润绂与金毓黻；当代的李文信与沈延毅，杨仁恺与李正中，以及其他可说的一些老老少少，虽然名望不等，但也都在《在水之阳》中占有一席之地。我读本书中的文章，最令我感动的是写郭松龄夫妇的《魂归渔樵寨》，其中的英雄气概、夫妻深情和慷慨成仁，以及家乡父老对这位豪侠子弟的敬重，足以启示和激励后人，知道路怎样选，人怎么做。

《在水之阳》书中的《翰林府上的一抹晚霞》这篇文章让我感触颇深。文中所记述的缪润绂翰林府第的兴衰与毁灭，让我们能深刻反思对历史文化遗存不予重视所造成的坏结果。1946年我在沈阳读书，寄居在堂姐家，租住的就是翰林府西北角上的三间书房，我那时常从角门进入府院，大开眼界地观看沈城独有的两重院落中的高堂华屋，见门上高悬有我不知作何解释的“重游泮水”的金匾。虽然那时缪家早已是燕离故垒，子孙中并无高官显宦，富商巨贾，大多过的也是劳动谋生的日子，但我感到缪家后人仍能在祖宅中各自分居一隅，足显功德积善之家的余荫仍在，让人羡慕不已。以致后来多年中，我在沈阳遇见缪姓人氏，不禁还要仰慕地问询是不是翰林缪家的世系，借以寄托少年时代在沈城一段所遇所感的追怀。

国卿的《在水之阳》中篇章很多，所涉沈阳的山水人情、古今历史和文化积淀已经足具规模，在历史与现时的材料掌握上，很多都是凭依典籍与身临其境所得，并以生动流畅之文笔写成，其中写山水坐落流行的，足以为地方的山经水注；有的是写历史文化的，足以为沈阳文化史的精彩内容；有的是写人物史迹的，足以为沈阳先贤俊秀的列传。而他的一些拾取地方风物和习俗以及挥发情趣的散文，又足以为人陶冶情趣，引为审美寄托之所在。总之，这是一部事在沈阳，时续古今，启智感人，文情并茂，真正值得一读的好书。

今天作为沈阳人，品读记述沈阳古今之事的地域文化散文，不禁使人生发许多感慨，多生不少亲切，特以《题初国卿〈在水之阳〉》三首七绝总结本书：

沈水之阳史漫长，一朝回顾感沧桑。

几多世事虽成往，卷底仍存供品量。

一卷新书写盛京，钩沉往事笔流情。

金声玉韵风云起，势引新潮谱振兴。

行文笔力惹垂青，远绍旁收近取能。

娓娓道来偏多趣，兴波尺水作涛声。

（本文作者王向峰，辽宁大学文学院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内容简介

《在水之阳》收录了初国卿先生散文作品近60篇，主要内容为沈阳的山川风物、人文景观、历史人物等，诸如最具特色的沈阳曼陀罗古城，城中的万泉之水、三叠之水，小河沿的大历史，法库的鱼梁鹤影，浑河之源与蒲河之源，巴尔虎山与马耳山，最知名的历史人物唐英、缪润绂、金毓黻、张学良等。全书平衡而齐整地反映了沈阳文化史上动人的文化亮点，是近年来写沈阳最具文化气息和书卷气的一部作品。

目 录

本书作者

初国卿，1957年生于辽宁北票市，1982年毕业于沈阳师范大学中文系并留校任教。曾任《大众生活》《车时代》总编辑，中国艺术工作者协会副会长、沈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沈阳日报》专副刊中心主任、编审；现为辽宁省散文学会会长、沈阳市政协文史馆馆长、沈阳市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会会长、冰天诗社社长、沈阳文史研究馆馆员，沈阳师范大学、渤海大学特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唐诗、辽海文化与名物学。著有《唐诗赏论》《佛门诸神》《沈阳陶瓷文化史》《盛京瓷话》《郑板桥：绝世风流》《期刊的CIS策划》等；主编《三李诗鉴赏辞典》《辽海名人辞典》《辽海散文大系》等。出版散文集《不素餐兮》《春风啜茗时》《浅绛轩序跋集》《瓷寓乡愁》《在水之阳》等。作品曾入选大学教材与多种选本，获第三届“辽宁文学奖”、第九届冰心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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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提供：赵秀霞

图文编辑：尹梦茹

图文审校：田 强

图文审核：夏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