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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只要老实吃粪,认真生长,待成熟被收割,烹饪后端上老爷的餐桌,也便完成了他人生的使命,若是一个恭顺的韭菜,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谄媚两句:“老爷您牙口真好……”,则可能讨得老爷欢心,特别地多嚼几口。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棵完全相同的韭菜。一大片韭菜地里,偏偏就有一小撮不肯老实吃粪的韭菜。他们吸取露,吸取水,吸取大地的仁厚,吸取天地的辽阔,吸取日月的光明;他们不肯认真生长,茎直挺似竹,叶坚硬如铁。于漆黑的日夜里,于狂暴的风雨中,傲然直立,昂首欢歌。

于是乎老爷们收割不了,烹饪不了,气急败坏。

他们不仅自己野蛮生长,还奋力呐喊,希图能拉起吃粪的同伴。同伴们不解:韭菜不就是生来吃粪,长大后被老爷吃掉么?同伴们只觉得他疯,他只觉得同伴们可怜。

不能收割、烹饪、嚼食的韭菜,会被挂上稗草的牌子,连根拔起。幸而他们根须早已四处蔓延,最终仍旧能破土而出,继续野蛮生长,迸发出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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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们叫起来了。

叫声凄怆的是初丧家的狗子,皮毛尚新却遍体鳞伤,未脱的狗链证明先前阔过——为老爷或者太太所豢养,紧促的步伐似在找寻,急切的脸上显露出不甘和不愿放弃的神情。

皮毛陈旧且粘连的、看不清楚伤痕的,是被遗弃已久的狗子,叫声已经低沉、无力,木然的脸色暗示着已经接受了这沦落的命运。

叫声平淡寡味、无聊敷衍的是笼中的家犬,身上毛茸茸的小马甲,脖子上的银链和证件,嘴上精致的皮革口罩,证实着家境的殷实、家风的纯良。

叫声傲慢狂放、无所顾忌的是老爷的贵宾。悠悠然在小区中踱着碎步,间或摇一摇高昂的头颅,被解放的、无拘束的脖子上飘逸的黄金毛发,也跟着迎风起舞。大概是乏了,打了一个哈欠,露出锐利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韭菜们见之无不侧目,却绕道而行,远远地躲着看,不时愤愤地议论:“都是吃粪的,为啥会有这么大差别?”他们诚然是愚弱的韭菜啊!他们不知道,老爷的贵宾是不吃粪的,而他们却可能不知不觉中吃了几口老爷的贵宾的粪。

狗子们又叫起来了,相同的狗生,不同的叫声,不同的境遇和命运。

老爷们和贵宾一样,也是有证件的,虽然并未挂在脖子上。一开始是只有一种老爷的,然而随着物质的丰盈,财富的累积,已经由“赵钱孙李”排到了“周吴郑王”。单单这一个字,便是证件。如若你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强行姓赵姓王,可能会被掌嘴。老爷们坐着不同的位子,却也相互照应,相互帮衬,相互满足。虽然姓氏各异,却也亲如一家,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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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们心里清楚,越是困难时候,越要抱团取暖,若各自为政,貌合神离,则岂止是贵宾吃不饱,就连老爷们自己,可能连韭菜都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