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在房屋征收补偿协议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78岁的王祥康笑得像个孩子。这笑容背后，有多年夙愿得偿的畅快，更多的，是浓浓亲情慰藉的暖心。
新民晚报“上海时刻”出品
让王祥康感到格外温暖的，是妹妹王意娥签字时所说的那番话：“平时我们没有什么报答哥哥嫂嫂的，这次动迁我们能尽点微薄之力，能够解决多少就多少，绝不会在利益上有什么分歧。和为贵，兄弟情，亲情是第一位的。”
一场征收，看尽世间百态，唯有真情最动人。
王祥康（左三）带着家人、亲人一同来签约
迟到的幸福
王祥康的母亲郑老太有6个孩子，78岁的王祥康排行老四。
多年前，5个兄弟姐妹陆续离开上海到外地工作，剩下王祥康一人留下照顾父母，给父母养老送终。1963年父亲去世，欠下的医药费，也是一点点从王祥康每月工资里扣，才还清的。
王祥康在东街102弄3号住了78年。老屋层高比较高，搭了一半的阁楼，楼梯很窄，上下楼脚要侧着走，一不留神就会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很长时间里，家中没有卫生间，倒一次马桶来回要走10多分钟的路。前几年，他在家门口搭了一个卫生间，装上了抽水马桶，才告别了拎马桶的日子。
“以前‘阳光’只能照到东街的马路，现在总算照到了我们中华路地块，照到了102弄，我们这些居民都高兴得不得了！”征收的消息传来，王祥康妻子陈美娟不止一次地向大家感慨。
最初的开心过后，另一种情绪开始滋生。过去的几个月里，王祥康和陈美娟老两口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盼了几十年，盼来了征收，但23.3平方米的房子户口上有三户人家11口人，除了他们夫妻，还有弟弟王祥洪和妹妹王意娥两家。“怎么分大家才满意？弄得不好，兄弟姐妹产生嫌隙，好事变成坏事怎么办？如果平分的话，剩下的钱，还够不够买个安身之所？”
这些问题，午夜梦回之际，王祥康想过无数次。他对亲人有信心，但忐忑是难免的。
弟妹的支持
“哥，你先去买房子，一定要先解决你房子问题。”让王祥康感动万分的是，听说征收的消息，弟弟王祥洪和妹妹王意娥异口同声地表态，会全力支持哥哥王祥康改善住房。
上周末签约，69岁的王意娥从宝山赶来，她和嫂子陈美娟不约而同穿上了红色上衣，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阿拉这个阿哥对我们几个阿弟阿妹付出特别多。我们有困难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全力以赴帮我们。希望动迁能改善他们老夫妻的晚年生活，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我们都写了委托书，就是配合配合再配合！”
在王意娥眼中，哥哥王祥康是特别有担当的一个人。“父母去世得早，祥康不但是哥哥，还承担了父亲的责任，尤其是上面的几个哥哥去了外地后，留在上海的，他是最大的，特别照顾我们几个小的。”
王祥康和妻子陈美娟
王意娥回忆，自己插队离沪后，每次回来探亲都住在哥哥家。“朋友来看望我，嫂子买菜做菜热情招待。我女儿是知青子女，回沪后也是住在这里，直到毕业结婚后才离开，真的没少麻烦他们。”
弟弟王祥洪对王祥康也是满怀感激。“当年儿子户口回沪时，正好碰到高考，是嫂子一趟一趟跑派出所，在高考前解决了儿子的读书问题。”王祥洪说，现在哥哥终于可以住上新房了，大家都为他高兴，原来的房子太破旧了，苦了这么多年，真的太不容易了。
家风的传承
“当年嫁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人很不容易，条件很差。但我不看重这一点，我看重的是人品。”说起弟弟妹妹的大度，陈美娟感慨万分：这些年听说过太多利益考验下的家庭纷争，但征收不但没有让王家产生分歧隔阂，反让一家人更团结、更和睦了。
王祥康（右一）带着家人一同来签约
王家兄妹从小受到母亲的影响很大。王祥洪告诉记者，“父母从小教育我们，做事首先要学会做人，兄弟姐妹间要团结，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才是第一位的。”
陈美娟回忆，婆婆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明白很多做人的道理。“婆婆在世时，周围邻居都尊称她‘太婆’，在102弄，大家有什么大事都会找她商量。”陈美娟说，当初住在这里的也有高级知识分子，但没什么文化的婆婆却和他们都谈得来。
王祥康告诉记者，当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母亲舍小家，把5个子女都放了出去，只留了一个在身边。这样的胸怀，包括她平时待人接物、处理问题的方法，都让兄弟姐妹们从小耳濡目染，这就是家风的传承。
“这次征收也一样，生活在这样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有这样的弟弟妹妹，是我们的福气。”王祥康说。
今日论语 | 王家兄弟情，难得！
文 / 沈月明
今天本报推出的《东街纪事》连续报道，讲的是王家兄弟的故事。23.3个平方米，3户11口人，哥哥王祥康在这里住了78年。现在要搬家了，分到手的钱，还够自已和老伴买一套新房吗？老王愁得睡不着觉。12日正式签字这一天，弟妹的一番话让他激动不已：先保证哥哥嫂嫂买房过上好日子！“和为贵，兄弟情，亲情是第一位的。”
“和为贵，兄弟情”“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我们都写了委托书，就是配合配合再配合！”多么实在、多么动人的亲情表白。我们的记者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或许是因为在旧改采访过程中，兄弟阋墙、亲情撕裂的悲剧令人倍感痛心和无奈。
王祥康说有这样的弟妹是自己的福气。但弟妹也一直在说，有这样的哥哥是他们幸运。情感的付出是双向的，但在利益关头始终把一个“情”字放在第一位，这是王家的好品格。
这也得益于王家乐于奉献、与人为善的好家风。母亲一生为人热情、大度，关心左邻右舍，被街坊亲切称为“太婆”。母亲的言传身教，也印刻在了子女的心里。王祥康和妻子陈美娟，是东街十分资深、也是居民十分喜爱的社区志愿者。
在我的工作生涯中，看了太多因为房产纠纷而引发的亲情悲剧。其实很多都可以避免，但总有一些人，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抛弃亲情想多拿多占，但真正走上法庭，往往输得一败涂地。
法律不会容忍贪得无厌，但法律也无法替代亲情的力量。
比如王祥康的案例，弟妹如果一定要按法律规定来，王祥康可能更要睡不着觉了，不仅仅是因为钱可能不够了，亲情的破裂，会让他更伤心。
王家的故事确实非常特别，但对大部分的旧改家庭来说，大家按照法律规定来，不争不抢就好办事。如果能充分考虑实际情况和家庭贡献，家人间有商有量，那就是理想的结果了。当然，金钱对人性的考验，任何时候都不可低估。但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家和万事兴，这样的优良传统，也在任何时候都值得仔细体会，慎重考量。
上海在创建城市软实力的号召中提出，上海城市精神品格是由千千万万的人创造出来的，也要在千千万万的人身上更好展现出来。特别提到平时生活中要友爱友善、和睦和谐。王家的故事，给上海市民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新民眼工作室
作者 | 屠瑜 潘高峰
图片 | 周馨
视频 | 戴天骄 刘慧琴 李颖 周馨 张剑
编辑 | 顾莹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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