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辫

光绪丙子年夏天,妖人肆虐,苏州有个裁缝去公厕,觉得头上盘旋着一团黑气,好一会儿才消失。他起初并没在意,回去后发现辫子被剪去,只剩下三四寸长的乱发蓬松在脑后。随后的几天,又有人在厕所里被剪掉了发辫,哄传一时,人们都不敢到外边上厕所。

又有一个姓张的少年,十三四岁,辫子也莫名其妙被剪去。母亲把他的乱发剪掉,只剩下头顶上一撮。某天,张氏子生病躺在床上,母亲坐在旁边,他忽然说道:“辫子还回来了!”母亲问在哪里,他指了指床下。母亲查看后,果然。

随后,张氏子又大叫:“来割‘势’(生殖器)了!”一边叫,一边哭起来。母亲看不到妖人,急忙告诉儿子,一手护住自己的‘势’,一手抓妖人。张氏儿子抓住了妖人的腿,妖人奋力挣脱,跳窗而去。腿已经折断,留在张氏儿子手里。仔细观看,原来是纸片剪成的。

又有某家的妯娌三人正在屋里做针线,忽然听到敲门声。开门后空无一人,以为是调皮的孩子恶作剧,就重新关门。忽然听到门槛上传来吱吱的叫声。低头查看,原来是一个纸人被门夹住,在门下蠕动。三个女人大惊,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跑。丈夫们听到声音赶过来,把尿浇在纸人身上,纸人不动了。

拿起来细看,纸人五寸多高,脖子部位写着一个“出”字,两条腿上都画满符咒。左足上写着“飞”字,右足上写着“疾”字,前胸写着“藏”。这家人赶快把纸人烧掉,纸灰扔到厕所里。

据说,妖人把某人的生辰八字写到纸人身上,然后烧掉,那个人就会死,死状和被焚烧一样。又说让一个人面朝下趴在地上,妖人把一个纸人放在他身上,然后念咒,这个人的魂魄就会离体,附着在纸人身上。(故事出自《浇愁集》,既然是光绪末年发生的事,是不是有人赶潮流,自己剪了发辫,然后假称被妖人所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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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壁鬼

庄明农先生在崇文门做巡查的时候,寒夜在朋友家饮酒,回家时已经二更天。他路过兵马司前站岗的棚子,看到今晚值班的是熟人钱某。庄明农开玩笑问道:“自己坐在这里寂寞吗?”钱某并不回答,只听他牙齿相撞发出嗒嗒的声音。

庄先生以为对方是寒冷导致,靠近举起灯笼细看。钱某面无人色,全身抖动,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庄先生问他冷吗?钱某还是不出声。庄明农很奇怪,以为对方病了,就让跟班小卒把他扶回兵马司,自己仍旧往前走。

走了几十步,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看,并没有人。他以为自己耳误,就照旧往前走。片刻后,又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庄明农停止脚步,转身喊道:“谁?”声音停了,一股冷气吹来,他觉得阴气森森,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庄明农平时胆子很大,并没逃走,对着暗处四下打量。忽然,一个东西从兵马司的墙头爬出来。黑乎乎的五六尺高,身子很宽,像个圆桌面。黑影的两只手很长,垂到地上,在地上摸索前行,两只眼睛放着绿光。庄明农也有些害怕,强自镇定,大声呵斥。黑影化作一团黑烟,越墙回到了兵马司院子里。

庄明农踉踉跄跄回到家里,第二天和人说起,有人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摸壁鬼,看到的人非死即病,只有贵人能幸免。”当天,钱某死去。听说兵马司里还死了另外两个人。《浇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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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怪

每到丰收的年头,筑摩郡就演戏庆祝。有个戏班子应聘到某村。村里没有客店,戏班子的人住到一座庙里。这座庙已经荒废,多年没有和尚管理,颓墙断瓦,荒草丛生。好在还有几间僧房没有倒塌。

班主名叫中村,他带着徒弟们收拾了一下,晚上和妻儿住在一间僧房,徒弟们住在另外一间。半夜时候,狐狸在窗外嚎叫,老鼠在房梁上乱窜,冷风从破窗户刮进来。这些演员大多生活在城市里,在这样的环境下无法入睡。

中村夫妻正辗转难以入眠,忽然看到灯火摇动,变成青色。一只白色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来,手腕以下像绳子一样细。鬼手越伸越长,来到灯边,好像要打翻灯笼。班主夫妻万分恐惧,不敢动,也不敢出声。鬼手在灯笼上轻拍一下,烛火熄灭。

中村大叫起来,徒弟们也还没睡,聚集到他的房间。听中村说完鬼手的事,一个徒弟说:“这座庙里肯定有鬼,所以没有和尚。这里的村民真是无情,我们今晚不要睡了,明天换个地方住吧!”中村认为徒弟说得有理,就让他们拿出酒菜,喝酒等待天亮。

另外一个徒弟说:“白天我在屋后看到一丛韭菜,我去割一点来,加个下酒菜。”徒弟来到屋后,割韭菜的时候,看到根部有些乱头发一样的东西纠缠在一起。被刀割断,流出血来。徒弟大惊,扔下韭菜逃回屋里。

过来一会儿,中村要去厕所,就让一个徒弟打灯笼陪同。中村在厕所里的时间有点长,在外等待的徒弟不耐烦,放下灯笼先回去了。中村从破墙缝里看到外边有几座坟,当时月色明亮,树影婆娑,一个老头儿佝偻着身子从一座坟里钻出来。老头儿走得很慢,走到一个破房间前探头看看,自言自语说:“客人不在这里!”一连看了三个房间,最后把头从厕所的窗户伸进来,脖子有几尺长。看到中村,老头笑眯眯说道:“客人在这里呀!”说完把头凑过来,伸出舌头要舔中村的脸。

中村大叫一声昏倒。众人听到声音赶来,老头不见了。徒弟们把中村抬到屋里喷冷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苏醒过来。

第二天,他们和村民商议,借住到一个农户家里。村里的年轻人听说后,带着弓箭刀枪去废庙里查看,什么都没找到。《夜窗鬼谈.东齐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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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脚

本宫山非常高,山顶上有座祠堂,除了祭祀的时候,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丰桥有个商人想去烧香,祈祷生意兴隆,于是早早起床,独自爬山。当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他感觉很累,就倚着一棵树,坐下歇息。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也从山下走上来,大约二十岁,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容颜靓丽。女子看到商人,就打听去祠堂的路线。商人说:“我也正要去上香拜神,一起走就可以了。你也是去拜神的吗?”

女子高兴地说:“我母亲生病,久治不愈,所以去求神保佑。和你同路,真是太好了。”商人站起,拉着女子的手继续向山上走,女子并不抗拒。商人看到女子的手纤细柔软,肤白如雪,就动了心思,出言挑逗。女子说:“我们是去拜神的人,哪能做这样的事?先上完香,自会从命。”商人大喜。

眼看神庙就在眼前了,女子说:“我袜子上的带子开了,又腿痛弯不下腰,你能帮我系上吗?”商人答应,蹲下来给她系袜带。女子把裙子提起一些,露出脚踝,只见一双大脚能有一尺长,脚踝上长满黑毛,密麻麻像针一样直立。商人大吃一惊,不由抬头看向女子。女子的脸也变得一尺多长,狰狞丑陋像猴子,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瞪视着商人。

商人魂飞魄散,跑进祠堂。祠堂里已经有个老人在那里上香,看到商人惶恐的样子,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听他讲完遇到怪物的经过,老人微笑着露出脚来,说道:“是这个样子吗?”商人看到老者的一双大脚也长满黑毛,大叫一声,吓得昏了过去。

幸好有打猎的人路过,看到商人独自晕倒在祠堂,把他救下山去。

(故事出自《夜窗鬼谈.东齐谐》,作者石川鸿斋,日本人,生在日本明治时期,大约是中国的道光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