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一到潍县任知县,就听说潍县有帮地痞豪绅,串通一气,横行乡里。历任县官儿,上任就得先拜见他们,以后大事小事得听他们摆布,否则你这个县官儿就当不长。郑板桥是个怪人,一听这就来了气,偏不买他们的帐,立即叫人写了副对联贴到大门上,上联是“黑漆衙门八字开”,下联是“有钱无理莫进来”。门口还贴了一张告示:本官日夜受理诉状。
百姓听说县里来了个怪老爷,喊冤告状的一个接一个。郑板桥不顾休息,日夜审理。他断案公正,执法如山,不畏强暴,为百姓平了冤出了气,人们都称他郑青天。那些地痞豪绅知道碰上了对头星,背地里骂,心里却有几分害怕。
杀住了地痞豪绅的威风,郑板桥又微服下乡私访视察民情。一天傍晚,他从乡下回城,看见一家剃头铺,就进去剃头。他一边剃头,一边和剃头匠拉家常。剃头匠叫贾广四,杨州下河人,七八年前家乡发大水,逃荒来到山东,在大财主滕八百家帮工。
四五年后,贾广四母亲死了,向东家讨工钱回去安葬母亲,不想滕八百不但一分钱不给,还倒过头来跟贾广四要饭钱。贾广四一气之下,便离开滕八百家,开了个剃头铺子。
郑板桥知道膝八百是个盐商,又是那帮地痞豪绅的狗头军师,好多坏点子都是他出的,就问贾广四:“滕八百不给工钱,你咋不去衙门告他呢?”
贾广四直摇头:“哎呀,县老爷和他们穿的是一条裤子,去告他还不是自讨苦吃?”
郑板桥又说:“如今来了个新老爷,你去告告试试。”
贾广四说:“新老爷、旧老爷张老爷、王老爷,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郑板桥一听这个贾广四信不过当官的,不愿告状,也没再说啥。一会儿,剃完了头,他付过钱,便回衙门去了。
这时,滕八百带着一帮人已在县衙里等了半天,见郑板桥回来了,忙迎上去打躬作揖说:“老爷驾到多日,小的们没来接风洗尘,望老爷海涵!”
郑板桥也说几句客套话,让他们坐下来,问:“今天诸位到县衙来,有何贵干?”
滕八百忙说:“老爷来到潍县,小的们没有什么孝敬,觉得县城破旧,有失老爷体面,打算把南天门修一修,好让老爷脸上有光!”
郑板桥摇头说:“本县财政拮据,又遇春荒,哪有钱去修门楼?”
滕八百一伙儿人异口同声说:“钱由小的们出,只求老爷赏光写‘南天门’三个大字。”
滕八百这些人本不是真心想修南天门,只为郑板桥上任之后不买他们的帐,反而来了狠狠几着,弄得他们有些招架不住,又怕来硬的吃亏,就来软的讨好,想先稳住郑板桥,以后再找机会报仇。
郑板桥一看就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啥药,本想不理这帮家伙,可又想,我何不借此捉弄一下他们,替贾广四讨个公道呢?再说这些人有的是钱,这些钱都是搜刮老百姓的血汗钱,用几个又何妨?他就答应写“南天门”三个字。郑板桥拿起笔来,“刷刷刷”写了三个大字,把笔一扔,回后院去了。
滕八百一伙儿看郑板桥肯赏光,把“南天门”写好了,一个个把头伸过去一看,啊,怎么把“南天门”写成“南大门”了?南天门和南大门虽只差扁担大个一字,意思可相差十万八千里呀!就嚷着再请郑板桥把这个天补起来。
滕八百心想,郑板桥是个怪人,刚写罢就去找他,说他把字写错了让再补上一笔,不知会是个啥结果,就说:“这样吧,先将就将就做个匾,南天门修好了挂上去,等方便的时候,再请郑大人补一笔。”
半个月后,郑板桥又到贾广四的剃头铺剃头,俩人扯起闲话来。
郑板桥劝贾广四说:“我看你也是丢掉四十往五十上走的人了,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贾广四听了这话,指着嘴巴说:“老先生,这年景能把这个二寸半填满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讨老婆?讨个老婆背一身债,将来喝西北风?”
郑板桥笑笑说:“不要愁,我送你一根‘金扁担’,你拿他跟滕八百换点银子,就能讨个老婆成个家,过上几年快活日子。”
贾广四是个老实人,将信将疑地说:“你送我一根金扁担?不敢当,无功不受禄啊!”
郑板桥说:“哎哟,你种了半辈子的田,养活了天下那么多人,这不是功吗?滕八百那帮家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反而家财万贯,他们有什么功?你拿‘金扁担’换他一些银子有何不可?快去拿笔墨纸砚来!”
贾广四还从来没听人讲过这样的公道话,再看看郑板桥不像个滑头人,就到隔壁杂货铺里借了一支笔、一方砚,又要了一张纸放到郑板桥面前。
郑板桥磨好墨,摊开纸,一看笔太小,就用巴掌蘸墨,在纸上划了一个长长的“一”字,说:“好了!”
贾广四一看,目瞪口呆,怔了半天才说:“我拿这根‘扁担’跟滕八百换银子?”
郑板桥说:“对,就送你这根‘金扁担’,拿它多换点银子!”
郑板桥说完,转身就走,出门又特意关照说“记住,要多换一点银子哟!”
郑板桥出了门,贾广四一屁股跌在凳子上,心想:你这不是拿我老实人开心吗!拿这张涂了一滩墨的纸片跟人家换银子,还要多换一些,不把人家大牙笑掉才怪呢,弄不好把我送到衙门吃官司,说我敲竹杠,我还没处喊冤呢!看这个人表面上满正经的, 怎么也捉弄人?他气得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屋角里 。
郑板桥从剃头铺出来,慢悠悠地来到南天门,只见滕八百正在指手划脚叫人把南大门的大匾朝门楼上吊呢。
郑板桥走过去,故作惊讶地说:“啊,南天门怎么变成南大门’了?”
滕八百一见郑板桥来了,急忙迎上去说:“是老爷写的时候少了一笔。这不怪老爷,怪小的们当时没有说清楚。小的们本想当时就请老爷补上一笔,又怕打扰老爷休息,就先将就着做了这匾。等老爷方便的时候,再补上一笔,小的们就感激不尽了。”
郑板桥眉头一皱,说:“哎呀,不要等了,刚才我在贾广四剃头铺里剃头,把一根‘金扁担丢在他铺子里了,你们快去赎回来,‘大’字添上一根‘金扁担’,不就变成‘天’了吗?”
滕八百一看郑板桥这么肯赏脸可高兴了,随即带了几个人,一口气赶到贾广四的剃头铺,向他要郑板桥丢的“金扁担”。
贾广四说:“我家只有一根挑水用的毛竹扁担,哪有什么金扁担?”
滕八百说:“你别装蒜!我们要的是县太爷丢在你店铺里的金扁担’。如若不给,就送你到衙门去!”
贾广四想了想,哎,是不是那个剃头的老头儿用手在纸上划的那玩艺儿?他连忙从屋角里把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儿找出来,展开放在滕八百面前。滕八百惊叫着“对对对,就是这根‘金扁担’”就要拿走。
贾广四连忙抢过来,说:“这是剃头的老头儿送给我的,你们不能拿走!”
滕八百说:“嗨,你可知道那个老头儿是谁?”
贾广四说:“管他是谁,反正是他送我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怕啥?”
滕八百说:“你有眼不识泰山,那个老头儿是县太爷!”
贾广四一听,胆子反而壮了,他想,怪不得这位县太爷让我用这张纸换银子呢,原来他是为咱们百姓讨公道呀。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说:“这根扁担是县太爷送的,官司打到金銮殿我也不怕!如若你们不拿钱来换,就休想拿走这根金扁担’。”
滕八百见贾广四口气硬,心想,既然是郑板桥送他的,就不能来硬的,再说一张旧纸,一个“一”字,拿银子换也吓不死人,便问:“你要多少银子?”
贾广四说:“这是‘金扁担’,我要金子。‘扁担’多长多宽,就要多少金子。”
滕八百和跟来的人一听,个个吓得伸舌头。
滕八百说:“贾老板,你要那么多金子,我们几个人把老婆卖了也买不起,能不能让个价?”
贾广四想想,要这么多金子,他们脱裤子当当也买不起,便笑笑说:“我们穷人穷归穷,也不像你们这些财主贪得无厌。既然是郑老爷叫你们来的,就让点价好了。一百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扁担’,少一两都不行!”
滕八百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喝酸醋,答应出一百两银子换这根“金扁担”因为修南天门是滕八百出的主意,他一个人出五十两,那五十两由其他人凑齐。一百两银子拿来,买走了贾广四的“金扁担”,把个“天”补起来了。
过了些天,郑板桥再到贾广四剃头铺看,只见贾广四已经讨了老婆,过上了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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