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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评图书:

书名:《死于理性:拉瓦锡与法国大革命》

作者:(美)麦迪逊·贝尔

译者:李雪梅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万有引力

出版日期:2021年4月

1788年,18世纪新古典主义绘画大师大卫为著名化学家安托万-洛朗·拉瓦锡及其夫人玛丽-安妮·拉瓦锡绘制了一幅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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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图的主角是拉瓦锡夫人玛丽。拉瓦锡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然后抬起头来,注视着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玛丽裙摆及地,白色棉裙配以蓝色腰带,光线从画面左上角倾泻而入。她的左手轻轻搭在拉瓦锡肩上,右手紧挨着拉瓦锡右手袖口的哗变,指关节屈起,扣在桌面昂贵的红布上。拉瓦锡衣着华贵,除了手腕和脖子上的白色花边,全身都是黑色。

美国作家麦迪逊·贝尔在其所著的《死于理性:拉瓦锡与法国大革命》一书中谈到,大卫的这幅画描绘了拉瓦锡夫妇全盛时期的状态。拉瓦锡从18世纪70年代起,已经跻身当时欧洲最顶级的化学家,领导组织了一场现在人们公认的化学革命。玛丽是丈夫及其所有科学创新的坚定支持者,是他的实验室助理,帮助编辑丈夫的实验纪要和报告,并将其他语言的化学论文翻译成法语。玛丽还曾系统学习过绘画,具备了为丈夫的学术专著配制说明图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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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拉瓦锡在做人在静止状态下的呼吸试验,玛丽坐在旁边绘图、记录。)

今天的化学课,整个化学工业,都是建构在拉瓦锡以及后来几位化学科学家的学术贡献基础上的。他发现了氢气和氧气,厘清了空气中的氢氧成分比例,彻底粉碎了近代初期流行的燃素说。拉瓦锡帮助构建了度量体系(确定了重量单位“克”和长度单位“米”),帮助改革化学术语,预言了硅的存在,确认硫只包含一种元素,验证了质量守恒定律。他还撰写了第一部现代化学的教科书《化学基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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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恩格斯在近一个世纪后所指出的那样,尽管在拉瓦锡之前,普利斯特里和舍勒析出了氧气,却不知道析出物究竟是什么,所以将氧气和氢气的发现者授予拉瓦锡是完全合理的。

1790年,拉瓦锡给同样久负盛名的美国科学家,同时也是美国“国父”之一的富兰克林寄去了自己的《化学基础论》。在信中,拉瓦锡雄心勃勃地表示自己将致力于修改当时化学的内容体系,彻底改变这门学科的思考方向。

而且,拉瓦锡认为头一年在法国爆发的大革命,已经结束或者说进入了尾声,自己可以安心展开研究。事实证明,他错了,他没有机会向富兰克林们证明自己,法国的革命者杀死了自己最优秀的科学家。

拉瓦锡多年来在参与科学研究的同时,也在积极出任公职。1768年,24岁的拉瓦锡进入法国的包税总会工作。《死于理性:拉瓦锡与法国大革命》书中指出,虽然拉瓦锡将科学家的严谨以及改革热情投入到工作中,但包税工作本身就不受人们欢迎,被认为是加剧民众负担的暴政。拉瓦锡直到1791年包税总会解散后,才辞去该职,这也意味着他以知名科学家的身份受到尊敬、爱戴、追随的同时,也以包税官员的身份饱受憎恨。

更棘手的是,拉瓦锡跟雅各宾派的多人结仇。哈佛大学教授、哈佛大学图书馆馆长、欧洲文化史专家罗伯特·达恩顿曾在《催眠术与法国启蒙运动的终结》书中介绍了18世纪70-80年代,催眠术在法国的流行。当时的催眠术的“原理”是:一切动物体内存在可流动的细小液体,这种液体如果在体内流动受阻,就会让人生病——催眠术就能够让人重新磁极平衡,达到治愈各种疾病的目的。这种极度荒诞的学说,当时尤得缺乏政治、经济背景,没有接受过扎实科学教育而又思想激进的人们,希望通过打破所谓的科学迷信来解放社会。马拉、罗伯斯庇尔等雅各宾派的精英,在1789年前都在致力于撰写类似于催眠术,以及光、热、气球飞行技巧等方面充满奇思怪想的论文。而拉瓦锡偏偏曾代表法国科学院将马拉判定为科学骗子。

《死于理性:拉瓦锡与法国大革命》书中指出,拉瓦锡善于发现万物的秩序和原理,并喜欢在没有秩序的地方建立秩序。所以他积极履行包税总会的工作,研发出了一种检验烟草掺假的化学方法,非常有效地打击了猖獗于巴黎等地的烟草掺假走私。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将拉瓦锡送上断头台的指控罪名之一,恰恰就是所谓的销售掺假烟草。

1791年,法国的旧政权已经彻底解体。这时,只需要复述拉瓦锡的履历,我们就完全清楚他当时的处境何其危险:“包税总会的包税官,火药和硝石管理局局长,贴现银行董事,科学院院士,国王秘书……”过去,曾多次被拉瓦锡批评为学术骗子的一些人,现在成了激进浪潮的领导者。

1793年,拉瓦锡的死对头马拉在接待一位陌生女子时遇刺(马拉患有湿疹,需要长时间浸泡才能缓解症状,所以躺在浴盆里见客)。马拉遇刺的一幕被画家大卫也留在画布上。马拉遇刺昭示着法国革命极端化进入了进一步的高潮。曾经能够勉强庇护拉瓦锡的学术机构法国科学院,在雅各宾派的强势面前显得毫无自保之力,甚至被废除。

法国科学院被废除,不仅对于拉瓦锡而言是个不祥之兆,而且也意味着科学家群体的“自作自受”。牛顿开创了“机械宇宙”体系,严格意义上而言,包括拉瓦锡在内的很多杰出科学家在各学科延伸了牛顿的科学精神,将所有事物都解释为可以通过科学方法、理性思维予以解决的——“如果说化学可以遵循代数规则,那为什么政治不能呢?”曾经被拉瓦锡斥为骗子的马拉们,其实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和应用化学的代数规则,却完全相信可以用最冰冷的政治手段来清除毫无用处的法国科学院,以及拉瓦锡这样的科学家,并非常坚定这就是理性思维,不带一丝感情。

1794年,拉瓦锡曾经的门生、国民公会和雅各宾派成员富克鲁瓦,在拉瓦锡等过去的包税官即将被带入革命法庭之前,曾经闯进了公共安全委员会的会场,带着愤怒解释着,如果处死拉瓦锡这么伟大的化学家将带来多么大的损失。当时的委员会主席罗伯斯庇尔没有马上作声,但在富克鲁瓦离开后就斥责他的鲁莽,这让他人赶紧劝说富克鲁瓦保住小命要紧,不要多嘴。

在一幅画作中,拉瓦锡头发散乱,衣领敞开,正在迎接断头台上的刀锋。画面上,拉瓦锡非常冷静、自信,完全克制住了自己。拉瓦锡死前曾给自己的堂兄写信:“事实是,即使尽了所有的社会美德,为国家做出重要贡献,一生致力于艺术和人类知识的进步,也并不足以避免悲惨结局,或避免像罪犯一样死去”。

1794年5月8日,法国处死了自己最伟大的化学家。不到3个月,罗伯斯庇尔自己也遭到了革命恐怖的反噬,被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