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我们的家》,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他迟疑许久,眼睛一闭,豁出去了。

他说:“还有一件事,我爸在吃饭时候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对,这是锦锦生气的原因。我希望,爸爸,您……”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汪大仁,道:“希望爸爸您能跟锦锦道个歉!”

“你说什么?”汪大仁盛怒的脸皱成一团,不可置信。

他儿子竟然叫他去跟欧锦锦道歉!

汪大仁凌厉的目光如一把利剑劈过来,让汪骆峰有点畏惧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站在汪大仁的对面,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但脑袋低垂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事被他爸罚站。

汪大仁厉声问他:“你让我道歉?道哪门子的歉?你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像个爷们?”

汪大仁气急,把保温杯重重地往餐桌一掼,抬声呵斥他:“汪骆峰,你哪能这么惯着你媳妇,你看看我们村的人,看看你妈那一代,女人连上桌吃饭的权利都没有。”

“怎么的,到了你这,就得把女人像慈禧一样供着?”汪大仁眼珠一瞪,气得站了起来。

汪母站在一旁,垂头看着汪大任训儿子。

这一幕,像极了过去重现。

过去,他一旦做错事,他爸爸就训她,他妈妈就在旁边看着。

汪骆峰垂着头,心里如蚂蚁啃噬着,他难受,他想挣扎,他想打破这种相处模式,可,这种原生家庭的模式,像长在他的血液里一样,顽强且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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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仁叽叽咕咕地还在说着什么,甚至脚步也跟着踱来踱去,眼珠子越瞪越圆,气愤的手指马上就要戳到汪骆峰的脑门上了。

“够啦!”汪骆峰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极强的气流,不受他控制地往体外蹿出。

这一声够了,立马把汪大仁震住。

就连他妈妈,也神色惊愕地望着他,脸上的泪珠也停止了坠落。

汪骆峰的这一声高呵,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急促地喘着气,眼睛慢慢去看他爸:“爸,不要再说了。”

缓了缓,他才鼓起勇气,再次走到汪大仁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餐桌边,又把他妈妈拉到餐桌边。

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必须豁出去。

他心一横,皱着头皮说:“爸妈,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沟通一次。”

“沟通的前提是我们都希望这个家好,如果不是基于这个目的,我们就没有必要沟通,你们立刻收拾行李回老家。”

这一次,他勇敢而又真诚地望着望大仁的眼睛。

汪大仁从来没被自己的儿子吼过,他也不知懦弱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

他冷肃的脸带着疑问,想要说句什么,却被汪骆峰打住了:“爸,您是想回老家呢,还是坐下来好好沟通?”

汪骆峰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这一次,汪大仁在儿子的目光中看到了恳求,他恳求自己不要闹事。

汪大仁有点难受,有点心酸,亦觉得很欣慰,似乎他那个懦弱毫无主见的小儿子长大了。

他不再吱声,艰难地点点头。

汪骆峰很满意,说:“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后背涔涔的冷汗,他温和而坚定地说:“妈,这件事其实因你而起。你在主卧弄那些东西很吓人,不仅锦锦不同意,就连我也不会同意。”

“你肯定知道我们不同意,所以才背着我们偷偷地弄。你以为我们不会发现?”

汪母见心思被识破,不好再狡辩,只能点头。

但她又反驳:“我弄那些都是为了小斌,小斌出了意外,我这个做奶奶的总要做点什么,好让他尽早投胎……”

汪骆峰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妈,我并不反对你为小斌做这些,可是你不能在我们的主卧摆那个灵堂。这是我和锦锦的家,你不能来我家第一天,就把我们家弄得乌烟瘴气。”

“再说,你心疼小斌,你就不为欢欢想想吗?欢欢她还那么小。”

“你成天信那些神鬼之说,就没人告诉你,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吗,你不怕欢欢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汪母嗫嚅几下,垂眸,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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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仁在一旁,也不敢吱声。

汪母布置灵堂这件事,他那天只知道个大概,并没有进主卧看过具体布置成什么样,回来见汪母在哭,又看到剑拔弩张的欧锦锦,他心里自然觉得是欧锦锦把汪母弄哭了。

如果真如儿子所说的,那么布置灵堂这件事,错在汪母。

大家都不说话,屋里有短暂的安静。

汪骆峰见他们接受了,声音温和下来,说:“锦锦情绪是有点激动,但我能理解她。”

“你们来北京,本来是我瞒着锦锦,现在你们又冲她甩脸子,她当然不接受。”

“爸妈,你们也不要针对锦锦。当初你们拿钱支援大哥买房,我们那么困难,你们一分也不借。不借不要紧,还把话说绝了,立誓不用我们养老。你让锦锦怎么尊你敬你?”

他脸上的不满慢慢显露:“咱们现在不要管锦锦什么态度,我就问你们,如果你们遇到这事,你们会怎么做?”

汪骆峰目光灼灼地望着二老,眼里星光闪烁。

汪母有点怕这样的汪骆峰。

她从来没有见过汪骆峰如此有条有理地反驳他的父亲,也没见过汪大仁如此安静地听他儿子说话。

而汪父坐在餐桌,神思飞扬。

他霍然觉得,从前一直躲在他背后,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的小儿子不见了。

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陌生,又让他觉得惊诧。

他来北京之前,确实对欧锦锦有偏见的,他觉得这个儿媳妇太强悍,太霸道,太独断。

汪骆峰从小被人欺负,断不能娶了个媳妇,还让媳妇骑到他的头上来。

所以每次有机会,他都要耳提面命地灌输男人独断论的思想给汪骆峰,他就是要告诉汪骆峰,你是个爷们,别让个女人给欺负了。

但他今天听儿子的这一番话,似乎并非向他诉苦,而是很真诚地传达一种思想:他和欧锦锦才是一家人。

这里,是儿子和儿媳的家,在他们的小家庭里,并没有谁欺负谁,也不存在谁说了算。

他们这个小家,跟他汪大仁理解的家,是不一样的。

为此,望大仁感到一丝丝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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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他道歉,却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怎么说,做儿媳的,孝敬公婆,不忤逆长辈,这一点她没做到。”汪大仁搜肠刮肚,总算找了欧锦锦的错处。

但他强行反驳,气势弱爆了,他故意高声说:“哪怕我们有错,她也不该甩脸子直接走人。”

汪大仁揪住这一点,质问汪骆峰:“你说是不是?”

汪骆峰对他的冥顽不化极为熟悉,他淡笑:“爸,你不要总要求别人怎样怎样,你想想你们自己做了什么。”

“锦锦并非没有体谅你们,如果她真不体谅,她就直接把你们撂在餐厅,自己回家把锁给换了。”

汪骆峰此时更能理解欧锦锦的苦心,他说:“锦锦是觉得她在家里,我们不好沟通。与其吵起来,还不如腾出空间让我们先沟通好。”

“爸妈,我知道你们爱面子,当初你们买了票,我也拦不住你们。可是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闹事。”

“我和锦锦组建家庭不容易,我们俩都是外地人,活得比旁人更累更苦。我们更需要爸妈的理解和支持,我们需要更多的关爱和保护,而不是你们人为地给我们创造麻烦。”

汪骆峰说得够清楚的了,他不想再拖下去。

他直接说:“我最后声明,我和锦锦的这个家,并不存在谁说了算。谁说得对谁的话就算数。爸妈既然想和我们一起生活,就必须按照我们的规则来。”

“这第一条规则就是,爸妈,你们必须在五天之内离开北京。等到锦锦接受你们了,愿意让你们来了,你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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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锦锦侧躺在柔软的床上,捧着手机看着监控里汪骆峰他们的对话。

此时此刻,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觉得,汪骆峰终于理解了她;他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为这份理解,她也愿意花时间去修复和公婆的关系。

正哭着,那边的对话让她的心咯噔一下,顿觉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