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学门斗(看门人)当初也是个读书人,性格耿直但运气不好,困顿无所依,沦为了门斗。府学祭祀文昌庙的前一天,门斗负责打扫庙里的卫生。他干了一天活有些累,天黑时就在神座前搭了一个铺睡着了。

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召唤:“赶紧起来,神来了!”他睡眼朦胧醒来,看到一个青衣人站在旁边,就问道:“什么神?”青衣人说:“不要多问,赶快躲避!”说完拉着他躲到角落里。

片刻后,从排水洞里钻进一群人。为首的人面目狰狞,正位坐下,其余人分别站到两侧。青衣人小声说:“中间的是盗跖,他左右两旁的是混沌、饕餮、穷奇、梼杌(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依次往下站列的是古代著名强盗、窃贼等。”

门斗惊奇地问道:“文昌宫怎么允许这些鬼怪进入?”青衣人说:“天下庙宇成千上万,祭品被正神享用不过十之一二。淫邪的人祭拜,祭品就被淫邪之鬼享用,贪鄙之人祭拜,就引来贪鄙之鬼。现在盗跖前来,广州府学官是什么人,就心知肚明了吧!”

盗跖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着角落嗔目大喝一声。门斗一下惊醒,仓皇四顾,静悄悄无有一人。

第二天,他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大家都嘲笑他胡说八道。我(原作者)却认为他故意编了一个寓言来教育大家。(出自《我佛山人笔记》)

故事里涉及到很多人名,先介绍一下盗跖。盗跖是《庄子杂篇》中的一个人物。是柳下惠的弟弟,就是那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孔子和柳下惠是朋友,他听说盗跖聚众九千人横行天下,抢夺财物妇女,不顾及父母兄弟,也不祭祀祖先。于是对柳下惠说:“你当哥哥的应该教育弟弟!如果你管不了他,我想去劝一劝。”柳下惠说:“我弟弟做事随心所欲,先生去了也是没用的。”

孔子不听,带着颜回子贡去泰山面见盗跖。盗跖正在吃炒熟的人肝,听到部下通报,勃然大怒说:“不就是那个巧伪的孔丘吗?这家伙不耕种就有饭吃,不织布就有衣服穿,整天摇唇鼓舌,擅生是非,迷惑天下众生,让人们迷失了本性。告诉他快走开,不然我就把他的肝煮了吃掉。”

孔子听到回复并没放弃,说道:“我是他哥哥柳下惠的朋友,希望能见将军一面。”于是,盗跖让孔子进来。

见面后,盗跖叉开双腿坐在椅子上,毫无礼貌。孔子先是对盗跖的外貌赞美一番,说他“身长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齿如齐贝,音中黄钟。”然后又说自己可以和周边的国君沟通,给盗跖让出一片领地,封一个诸侯。让盗跖遵从礼教,修养自己的品德,博得一个好名声,不要让人们称呼为“盗”。

盗跖大怒说道:“孔丘你听好了,我英俊的长相是父母给的,你不说我自己也知道。当面喜欢奉承的人,背后就喜欢诋毁。有封地的诸侯有什么了不起?古代时整个天下都是尧舜的,他们的子孙却无立锥之地,汤王武王贵为天子,后代却绝迹了。

我听说上古时期人们住在树上,吃野果,只知道有母亲,不知道有父亲,和麋鹿为伴,吃自己耕种的粮食,穿自己织的衣服。那时候的人没有害人之心,保持纯真的天性,这才是真正的道德。

从黄帝开始,就有了战争,到了尧舜,汤王纣王武王时代,更是倚强凌弱,以众暴寡。你说修养品德,德行最高的莫过于黄帝了吧?可他在涿鹿大战,流血百里,伤害无数生灵。尧帝不慈爱,曾杀掉反叛的儿子;舜帝不孝顺,放逐了自己盲眼的父亲。

再说说那些所谓的贤者,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介子推被烧死,尾生被淹死,这些人重视名誉看淡死亡,做了礼教的殉葬品,和摆在供桌上的猪有什么区别?还有那些忠臣,比干被剖心,伍子胥被沉江,真真可笑!

世人称呼我为盗跖,我却认为应该叫你为“盗丘”。你动作矫情,话语虚伪,鼓动如簧的唇舌迷惑君主,以此谋求富贵。但却被鲁国魏国卫国拒绝,在陈国被围困,你自称可以制止暴行,学生子路却因为刺杀卫国君而被剁成肉酱。综上所述,你的那一套理论有什么用?

孔丘,如果和我说鬼神的事,我没见过,也不懂;如果说人间的事,我听到的、见到的多了,不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

让我给你讲讲什么是人的本性吧!作为一个人,眼睛就是用来看美丽的东西,耳朵就是用来听悦耳的声音,嘴巴就是要品尝香甜的食物。天地浩瀚无穷,人短暂的生命如骏马跨过一条缝隙,转瞬即逝。终究一生,真心欢笑能有几天呢?一个月里恐怕也没有四五天吧?人应该顺应自己的天性,让精神保持快乐,让寿命得到延长,做不到这一点的都不是通达的人。

你说的理论,全都是虚伪的东西,违背人的本性,正是我要摒弃的。不要再多说,赶快从这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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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行了一个礼,默默出门,低头弯腰,面如死灰,上了马车后,三次把操控马匹的绳子掉到地上。他到了鲁国东门,正好遇到柳下惠。柳下惠问道:“几天没看到先生,是不是去见盗跖了?”孔子说是的。柳下惠接着问怎么样,孔子仰天长叹说:“唉!我这是没病给自己扎针灸,自讨苦吃。急急忙忙赶去撸胡须,差点被吃掉!”

盗跖这篇文章,我只是讲了大意,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读读原文,文章里提到很多人名,比如尧舜禹,比干,伍子胥,家喻户晓,介子推被火烧死,为了纪念他有了清明节。尾生是个小人物,和一个女子在桥下约会,女子因为有事延迟,尾生因为守信被淹死。

混沌、饕餮、穷奇、梼杌是四大凶兽,被舜降服流放。混沌没有七窍,代表着糊涂。饕餮特别能吃,把自己的身体都吃掉了,代表着贪婪。梼杌代表的是顽固。

其中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穷奇,它是一头长着翅膀的老虎。看到有人争吵打架,就去把正直有理的一方吃掉。听说哪个人忠厚老实,就去把这个人的鼻子咬掉。得知谁作恶多端,就去庇护,并捕捉野兽赠送。穷奇是邪恶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