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三这人天生一副凶相。大脑袋见棱见角,满脸粉刺疙瘩永不消退,吊梢眉下一对三角眼凶光四射,连鬓胡子几乎和厚实的胸毛连在一起,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杀人犯的感觉。村里的孩子见了他像见了狼,大姑娘见了他躲着走。铁三很苦恼,他在家没法儿呆,就外出打工。谁知跑了一个多月,去了很多地方,竟没人敢用他。看看兜里的钱快花光了,只好打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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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他来到一个县城,天近中午,肚子饿了,就去买饭吃。不料店老板一看他的模样,高低不肯给他做饭,怕店里坐了他这样一个凶神恶煞,别的客人就不敢光顾了。铁三苦笑一下,忍着饿向别的零食摊走去。
正在这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老弟,走,我请客!”
铁三转过脸,见那人有30多岁,西装革履,气度不凡,浓眉大眼,英俊潇洒,好像电影里的大明星一样。他感谢人家的一片好心,可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白吃饭?
那人异常亲热,一把抓着铁三的手说:“老弟,你的遭遇我都看见了,店老板以相貌取人,并不了解你的内心世界。刚才你遭到拒绝,不恼不怒,充分说明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得好报,这个客我请定了”
铁三说啥不去:“这怎么成呢?”
那人又打量了铁三一眼,转了话题:“老弟,你想找份工作吗?”
铁三眼睛一亮:“想!可我这个样子,谁肯要我呢?”
那人说:“要的就是你这副模样。走吧!”
说着把铁三拉进 一家饭店的雅室。两个人边吃边谈。
那人说他叫刘威,是电影厂里的副导演,正为一部片子物色演员。戏里有个保镖,很适合铁三扮演。如果铁三乐意,马上就跟他去拍摄现场。还说现在的电影,都是拳头加枕头,哪部片子里都少不了几个面目凶狠的演员。只要铁三能适应,以后不妨就做电影厂的特型演员,专演保镖或歹徒之类。
铁三道:“既然是演保镖,就得会点儿武功,可我连广播操都不会做。还有,我没文化,连普通话也说不好。”
刘威笑道:“你倒很忠厚。不过,我们只要你的相貌就够了。至于武打,有替身演员,说话也由别人配音。”
铁三不仅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且还是电影演员,当演员又这么简单,心里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就乐颠颠儿地跟着刘威来到了本城一家高级宾馆。刘威开了房间,让铁三先休息,说摄制组的人马部住在这个宾馆,他先去见见导演。
铁三很困乏,躺在床上便打起了呼噜。正做一个好梦,忽然被刘威叫醒了。
刘威将一把刀子扔给铁三,说:“我今天夜里还要上一场戏,你给帮个忙。”
铁三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见刘威扔来一把刀子,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睡意也全被惊走了,结结巴巴地问:“刘导演,你要干什么?”
刘威道:“是这样,我扮演的角色需要右胳膊受伤流血,你用刀子在我胳膊上扎一下。”
铁三虽没拍过电影,但也听人说过,电影上的流血牺牲都是假的,不然的话,电影演员早死光了。可这个刘导演,怎么要真的动刀子?
刘威看出铁三的疑虑,忙解释说:“现在的观众要求越来越高,为了出效果,为了刺激观众,演员常常要吃点儿皮肉之苦。来,扎吧!”
铁三面恶心善,平时连鸡也不敢杀,更不说用刀伤人了。他拿起刀子,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我不敢……”
刘威指着刀子说:“你瞧,刀尖只有半指长,也就只能划破皮,保证没事。还有,你是临时演员,工资只能按件计酬。为了让你多挣钱,我才给你揽了这份活儿。这一刀值50元,你倒是干不干?”说着,掏出50元扔给铁三。
铁三当然想挣钱,特别是像这样举手之劳的事,他是太想干了。可要用刀伤人,特别是伤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刘导演,他实在下不了手。
刘威见铁三犹犹豫豫,不由火了:“你连这点儿狠劲儿都没有,还当什么演员!算了,你走吧,我另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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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威发火,铁三怕了。工作还没开始,就被炒了鱿鱼,自己也太笨了。从另一方面说呢,也辜负了刘导演一片好心。想到这里,他心一横,牙一咬,举起刀子对准刘威的右胳膊,紧紧闭了眼睛,狠狠扎了下去。
只听噗的一声,刘威身子一抖,叫了声我的娘!铁三睁开眼睛,不由得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刀尖突然变长了,竟然穿透了刘威的胳膊!
刘威面色苍白,满头冷汗,叫道:“还不拔刀,你要扎死我呀!”
铁三连忙拔出刀子,鲜血立即从伤口里冒了出来,溅了两个人一身血点子。
刘威的一只手紧攥着伤口,豆大的汗珠叭叭直掉。
他瞪了铁三一眼:“你好狠的心,疼死我了。哎哟!”
铁三吓白了脸,吭哧半天才说出话来,“刘导演,我不是故意的。那刀尖突然变长,这是怎么回事?”
刘威摇摇头:“老弟,你快走吧。摄制组的铁哥儿们要是知道我被扎成这样子,不揍死你才怪!我给你一百元钱,你现在就去车站买票,有趟回你老家的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我呢,去医院包扎一下,一会儿还要拍戏。唉,老弟,你与电影无缘哪!”
等铁三醒过神来,刘威已经走了。屋里只有一片血迹,和那把带血的刀子。他照自己脑袋上狠狠擂了一拳,深感对不起刘威,更为自己失去一次工作机会而后悔。可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回老家。
走出房间,他仍感到很愧疚,便想给刘威留一句道歉的话,便走到服务台对服务员小姐说:“同志,等会儿拍电影的刘威副导演回来了,就说一个叫铁三的人在问候他,对不起他……”
服务员小姐一看他那副尊容,惊恐地反问:“什么?什么拍电影?”
铁三忙说:“就是住204房间的刘威副导演,他们在这里拍电影。”
服务员小姐翻开登记册:“这里没住拍电影的,住204房间的是跳河县化肥厂的供销科长刘威呀。”
铁三被闹糊涂了。刘威不是电影导演吗?既然不是拍电影的,他白挨那一刀干什么?如果说他是个骗子,把我骗来管吃管住还送路费,我这个穷光蛋什么也没损失,可他刘威等于花钱买了一刀子啊!
铁三出了宾馆,匆匆往车站走去。心想,这个刘威莫非是个神经病人?细想那种种傻事,只有神经病人才干得出。可是,如果刘威真是神经病人,我就等于犯了伤害罪。虽说是刘威自己让扎的,可刀把子是握在我铁三手中的呀!想到这里,铁三就急于离开这个地方。可再一想,自己长相凶恶不说,身上还有一些血迹,上了火车,列车乘警能不怀疑吗?真要盘查起来,又怎么说得清楚?再说回到宾馆找刘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又怕刘威真是神经病人,拿起刀子报仇,那就更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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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三越想越怕,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抬头看见路边有个广告牌,上边写着:进了唐州市,困难找警察。心里豁然开朗,我到公安局把事情说清楚,去了心病,不就行了吗?
铁三来到公安局值班室,把与刘威的交往从头到尾对值班人员说了一遍,临了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个神经病人。还有,我闹不明白,那刀尖怎么会突然变长了?”
接待他的两个警察听了他的自诉,小声商量了几句,说:“走,我们带你去见一个人。”
原来,刚才跳河县化肥厂的供销科长刘威前来报案,说自己去东北讨债回来,晚上在宾馆被同室的旅客刺伤右臂,抢去2万元债款。公安局接报后,已经组织干警去了宾馆现场。
在另一个房间里,铁三见到了刘威。只见他受伤的胳膊胡乱包扎着,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双手抱头,嘤嘤哭泣,一派劫后余生的狼狈相,与半个小时前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铁三走到跟前问:“刘导演,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刘威抬起头,不由吓了一跳:“你一一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什么导演。”
警察冷笑一声,说:“刘导演,你导演的丑剧该收场了。骗人伤己,侵吞债款,你必须老实交代!”
刘威一下子瘫在地上,瞪一眼铁三,长长叹一口气:“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坐火车回老家呀!”
铁三虽然心眼实在,但也弄明白了刘威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忍不住问道:“那刀尖怎么会自己变长了呢?”
刘威低下头沮丧地说:“那是弹簧跳刀。唉,我是花钱买刀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