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国强
70后的我们小的时候家里都穷。那个年月,物质不像现在这么丰盛。每年大概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衣服。山沟里没澡堂子,大概是缺水原因,一年到头很少看到人们洗澡。吃水虽然是山里水泉水,但是要打十几米深井。整个生产队也就那么三四十户村民还是住的是零零散散的。前沟人吃水在后渠石板,不知道谁挖的一个不到一米深水井担水,大小我记得那口井水清澈见底,无论天有多干,但是那口井水源源不断流出。周围父老乡亲洗菜、洗衣服都拿到水井外面水沟里洗。这是一条天然生成当地水沟,常年水冲击形成了一条清澈见底的石板水沟不紧不慢地流淌着。而沟里几户人吃水在羊洼口荆淑平老房厦口一个十几米深磨盘大的井口里面打水吃。
我们山里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挑满一缸清清凉凉的井水,一家子人一天的吃饭、喝水、喂牛、喂猪、喂鸡就全靠它了。男人们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扯起水瓢舀满水,一昂脖子,咕咚咕咚喝地下去,满身的疲劳就被冲洗去了一半。女人们烧火做饭,刷锅洗碗,喂家禽,给娃洗尿布,时时刻刻离不开水呀。就连新媳妇上门的第一天,都要拿起扁担和水桶,到井沿,先挑回一担水,才算过了公婆的这一关。
姑娘出嫁,临上轿,当娘的总忘不了端来一碗水,让闺女喝下,意思是记住爹娘,记住这片水土养育的恩情……如果没有井,每一次夜晚的降落,都会带走一滴衰老的血液,如果没有井,就没有每一个黎明的来临,干涸的命运就像黑夜的噩梦,四处蔓延、游荡……一口看是普普通通的水井,呈现给人们的不仅是深邃与浩瀚,更是一脉不息的源泉,喂饱了村子里的每一张嘴,每一个生命依靠它,才得以生存和繁衍。我小时候常常看到乡亲们都是用一对大木桶担水,一根扁担两头铆着铁链,链子下面连着铁钩,钩在木桶梁子上。打水时,扁担上铁钩勾着木桶放进井里,木桶比重轻,浮在水面,打水人只能靠双手握紧扁担,在水面上优美地荡出一条弧线,木桶借助惯性正好底朝天,然后顺势一扣,清凉的井水就装满了整整一木桶。到后来,木水桶被铁通和塑料桶代替了。
打水也是一门技术,如果是一个不太会打水的人,只能凭着出笨力气硬向上拎水桶了。我大小经常看到村里长辈们都是用很小的力气压低扁担长的一端,水桶便从井下缓缓升起,直升到井沿,转换一个角度,一大桶清凉的井水便稳稳落在了井沿石板上。担着打满两大桶井水,挑起走路也是需要技巧,不会的人别说挑起行走,就是让把两只桶放平衡都很难。我父亲每天循环往复做着担水这件事,可算是技术精湛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把扁担往肩上一放,直起身板,大步流星向回走,扁担跟着脚步的拍节,在肩上颤颤悠悠,这一颤、一悠甩掉了多少压力,只有自己的肩膀知道啊。
每逢腊月天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苹果,梨.还有落花生、核桃、柿饼都是自家产的根本就不用买。嫁接技术,就是把梨树、桃树、苹果树或者柿子树的发芽的幼苗或树枝,嫁接到另外一种树的根或茎上,使节在一起的两部分成为一个完整的植株。在我印像中家乡的梨树、苹果树和柿子树就是通过这样嫁接技术,长大后结的果实才能又大又甜。
核桃是我们商洛家乡的一种特产,它拥有这样一段历史,据说是西汉张骞从西域带回植于京都长安,然而“龙凤之地”不适核桃生长发育,被发配商洛山中。核桃树因祸得福,核桃才得以繁衍发展甲于全省,冠于全国。特别是我们洛南县的核桃个大、仁饱、皮薄质优,具有“补气养血、补肾固精、温肺润肠、补脑益寿、增强记忆提高免疫力”之功效。1958年毛主席关于“商洛每户种一升核桃”的光辉批示发表后,全县核桃总株数已达300万株,最高年产500万千克,被国家林业局和 中国经济林协会正式命名为“中国名特优经济林—核桃之乡”!这几种纯天然绿色土特产在我们农村老家过年就是待客最好的礼物。
常言说的好:“大人盼赚钱,小孩盼过年。”在那个物质匮乏,经济短缺的年代,人们要想吃上一顿丰盛的年饭是很困难的。过年对我们小孩子来说才是真正的幸福快乐。一到腊月天炊烟袅袅,各家各户蒸、炸、煎、炒忙的不亦乐乎。北方人把腊月二十三称为过小年,是民间祭灶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人们按耐不住迎接新年的喜悦心情,停下手里的各种农活,忙忙碌碌地例行年前的祭灶送神活动。这一天,家家户户打扫家里旮旯拐角屋里屋外尘土,寓意着除旧迎新。而在南方地区是把腊月二十四和除夕前一夜都称作小年。民间关于灶火爷的传说是这样的:传说灶火爷原来就是一位普通的平民张生,娶妻生子之后,终日花天酒地,败尽家业沦落街头行乞。一天,他乞讨到了前妻郭丁香家,羞愧难当,一头钻到锅底下烧死了。玉帝知道后,认为张生能回心转意,良心还没坏到底,既然死在了锅底,就封他为灶王,每年腊月二十三、二十四上天汇报,大年三十再回到灶底。老百姓觉得灶王一定要敬重,因为他要上天汇报。于是,民间就有了腊月二十三、二十四的祭灶“小年”,祈求来年平安和财运。这天晚上母亲在忙着烙坨坨馍祭品,送灶火爷。
我的家乡名字叫佛岔沟,在过去是一个“靠天吃饭、交通靠走、通讯靠吼、治安靠狗”山大沟深,贫穷落后的山村。父亲翻山越岭走二三十里山路灵口街或者三要街上,买做衣服布料和置办年货。然后找有缝纫机会裁缝的邻里亲戚帮忙给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做过年穿的新衣服和鞋,要赶在大年三十早上穿上新衣服。过年的豆腐都是家家户户自个做,家里提前把黄豆用石磨磨成两瓣在水里泡好,磨豆浆要到村里苏乾家的石磨或董超家排队打豆浆,然后摇摇晃晃担着磨好豆浆桶回家煮浆,用酸菜浆水点卤、成形,烟熏火燎一直忙到夜静人深才结束。这中间我还可以美美地喝一碗浓香豆浆、吃一海碗豆腐脑或一张豆皮千张,由于是刚做好味道鲜美热汽腾腾!豆渣给猪、牛留一半,我们自己家也留一份或炒或蒸豆渣馍馍吃,虽然比不上白面馒头好吃,但比能不挨饿要好多了。
我上中学后,父母把玉米面我们陕南话叫蕃麦面和小麦磨成面粉对半蒸好的过年馒头留给我上学的干粮,而父母他们却把豆渣馍晒干留下自己在家里干农活泡开水吃!每次想到父母为我们的辛劳无私付出,不由得我眼泪簌簌地落下……
小时候我一直在家过年,每到年关来临时,村里父老乡亲们要杀一头自个家圈养的大肥猪。我家也养了一头,每天放学回家给猪拽草、喂猪是我必做的农活,生活在山沟里四面环山,出门不是石头就是草,草到处都是,随便在谁家地里晃下不大一会儿就能拽一大笼猪草。猪圈就在我厦房边上,除了给猪喂食,还要清理猪圈。猪圈里每到夏天臭气熏天,不时伴着阵阵猪骚味扑鼻而来,每当自己顶着日头干活想偷懒时候,但是一想到过年有肉吃就立马打消偷懒念头,心里不再有怨言。这头猪是父母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时间。杀猪前一天父亲怀里揣上一盒一块钱的晨鹤或者宝城烟,请全队人来帮忙杀猪,盒装烟是见到左邻右舍乡亲们给散发吃的,而他自己所吃的烟是我用过的作业纸手卷喇叭头旱烟来吃!
记得当时父母亲天不亮就起床烧了一大锅滚烫的热开水,等杀猪师傅来后,村里来帮忙的青壮年人把猪从圈里赶出来,拉猪头使劲力气把猪压倒在竹园前桃树下的大门板上,一刀下去,放血用开水烫吹气开膛、去毛、分割。开膛后取出的尿泡让旁边的几个孩子们夺过去倒了尿便吹成了大气球玩耍!猪肉祭祖后,猪下水和猪鬃归杀猪师傅所有,自己留一点猪肉,其余的由左邻右舍帮忙的父老乡亲们你一块他一块地争相购买!过了腊月二十六,姑娘都要回娘家,帮着父母蒸馒头,一蒸蒸就是好几笼,过年期间要走亲戚,那时候物质匮乏,没什么东西送人,一家就拿六个或八个实疙瘩馍或豆沙包馍拜年。小孩子们是最喜欢走亲戚的,因为走亲戚都可以多多少少得到个红包。我们那个时候红包少则五毛最多也就是一块钱的!
除夕那天,写对联贴对联。在我们村里,沟口我自己屋已经去世的张述华、张兴华两位和现在已经八十高龄张景华伯会写对联,还有我的小学启蒙老师陈志民老师。沟里会写毛笔对联的是邻居董民叔!记得每年腊月三十,我们村了三个一群两个一堆的人,每个人胳肢下夹着一张红纸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来到这几位会写毛笔字的老人们家里请他们写对联。他们几个老人早早地在自个门前摆好笔墨和对联红纸,为左邻右舍乡亲们义务书写春节对联,遇到实在没钱买对联纸的邻里乡亲他们也会贴纸贴墨垫钱送新年祝福!如今仅剩下张景华、陈志民和董民三位老人随着年岁增高,书写对联略感力不从心了。而现在的年轻人真正会写毛笔字的人屈指可数了!
除夕晚上熬一宿,那个时候家里买不起木碳烤火,更别说刚碳和蜂窝煤炉子了。烤火就用蒸馍烧的劈材燃后留下未燃尽的木头自制的烤火碳,或者大年三十晚上给火盆放几个大木头劈材大火烧起来,除夕晚上大火烧起来,一家人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地围在火盆旁边坐一宿,吃吃瓜子核桃花生或柿饼之类。
回想起多年前,我们是天天盼过年,一到过年,父母会给我们准备新衣裳;到亲戚邻居家转一圈,兜里就会有满满糖果和压岁钱!一到晚上,我们几个小孩子点上蜡烛,打上小红灯笼,成群结对到村子里放鞭炮。只要听见谁家的鞭炮噼里啪啦地一响,好多孩子都会跑来在地上捡没有燃烧的鞭炮去玩!过去还没有照明灯,家家户户点的是自制煤油灯,没照明灯更别说看电视了。家庭条件好点的就买个半导体收音机,听听天气预报或新闻,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听“滴滴答滴滴答小喇叭开始广播啦”的少儿节目。随着经济好转,我们农村也拉上了照明电灯。1983年,中央电视台举办了第一届春晚,从此,看春晚成为中国人过春节的又一个传统。从原来的17寸黑白电视机到25寸大彩电。大人娃娃们早早地围着火炉守候在春晚的电视机旁,陪着父母一起看春节文艺联欢晚会。自1992年起,央视春晚主持人赵忠祥、倪萍和杨澜的晚会节目成了春晚的亮点,春晚节目也在不断地丰富多彩,春晚令观者或开怀大笑,或热泪盈眶,生动爆笑的舞台表演和发人省醒的小品内容通过一个个有趣而真实的故事,在轻松爆笑中品出千百种复杂滋味的人生。
今年的2月15日,农历的大年三十除夕了!人们通常把“月穷岁尽之日”称之为除夕。贴春联挂灯笼,一家人围坐吃团圆饭熬夜守岁。看春晚、抢红包。全国各地一般都是这么过的,各地民谣也都是这么说的:“三十晚上守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年三十儿包饺子,大年初一撅屁股作揖”。在回家,团圆,守、吃、福、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我们老家陕南农村风俗,大年三十的除夕晚上也不例外,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忙着剁肉馅、擀面皮包饺子;爸爸给和我们姊妹几个一人一块钱的压岁钱。包饺子我虽然不会,跟着学的妈妈捏几个,慢慢地就包的有模有样了。我们老家大年初一年饭丰盛,当然离不开吃饺子。“咔嚓”一声爸爸的牙齿被卡了一下,就吐出了一枚硬币。“硬币怎么会跑到他嘴里呢?”我心里在想,“哎,有福!”妈妈说到。“什么,饺子里有钱?”我就一连吃了两小碗,结果是一个钱也没吃着。父母亲看着我狡黠地笑了:“我就在饺子里面就包了一个硬币”“哎!咋不早说?害的我多吃了几个……”我心里暗暗地想!物是人非,父亲离开我们也有二十年了。
小时候我曾经做一个又一个“最宏伟”的计划,就是发誓把红包攒起来,买个什么东西,最后当然红包很快就被父母收回去一部分,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在春节期间就变成了大刀、长矛(都是木头棍子上凃金粉银粉,连个塑料的都没有)……
如今,过年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的隆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现今春节,人们的物质生活提高啦,而精神境界却很漂浮,亲情,友情,节情,在金钱为上的现实年岁里,慢慢地吞噬着传统文化的韵味!
过去烧一大桌年饭菜虽然辛苦但一家老小聚桌前其乐融融、吃到开心;现在一家人饭店吃饭,大家都在各玩各的玩手机,陪父母时间少了,对着手机拜年,就连发个红包都靠摇了……人生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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