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愁

我(原作者)外甥彭琴泉当秀才时书房后是一片坟地,他曾听到过鬼聊天。当时是一个月夜,他正凝神思考一篇文章,忽然听到屋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因为屋后没有人家,琴泉有些奇怪,就侧耳倾听。

一个秦地口音的男子说道:“最近朔风霍霍,寒蛰悲鸣,西望家乡,不由愁绪满胸。不知道老妻换没换棉衣,也不知儿子们是否想念我。”一个杭州口音的人说道:“对此情景,我也很想家,但是儿子们未必能想起我们。前天是我的祭日,因为饥寒,回家看看有没有祭品。

二更到家,大儿子正和媳妇比肩而坐饮酒,小儿子醉醺醺哼着小调踉跄而归,我的牌位前空空如也,谁也没想起父亲的坟上都长满了荒草。家里的大黑狗已经不认识主人,对着我狂叫,差点咬中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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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唏嘘了良久,另外一人说道:“还是我好,一生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活着时耐得住贫穷,死了也不指望别人牵挂。”秦地口音的人接过话头说道:“前面的彭秀才整天咿咿呀呀读书,先生没有牵挂,可以和他去聊聊诗书,万一在阴间中个状元,也好了结你活着时的奢望。我们这些市井小人,自然是舍不得钱财,放不下妻儿。

唉!说起诗书,我离家时小儿才八岁,正读‘云淡风轻近午天’,他拉着我的衣襟,让我回去时给他买新衣服。谁知我一去不返,想来小儿也两鬓斑白,儿女成群了吧!”

杭州口音又说道:“休要想这些了,你儿子现在正拥着媳妇喝酒,不会再挂念那件新衣服了!”众人呜咽起来,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楚。

彭琴泉知道哪些人是鬼,拍着桌子读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隔壁的书童以为主人召唤,睡眼朦胧跑过来,窗外的声音消失了。《妄妄录》

王麻子

宋朝时徽州商人程博林住在扬州,供奉观音大士很虔诚。乙酉年夏天,金兵破扬州,博林在观音像前祈祷求救。晚上,观音在梦里对他说:“你家十七口人,其余十六口都会平安无事,只有你在这次劫数中,无法逃脱。”

程博林醒来,再次祈祷。又得到一个梦,观音对他说:“你前世砍了王麻子二十六刀,把他杀死,今世需要偿还。你把家人安排在东厢房,自己在大厅等待,这样就连累不到家人。”程博林恭敬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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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一个金兵前来敲门,程博林问道:“你是王麻子吗?如果是就请进来砍我二十六刀吧!如果不是,就不用进来了,我们没有冤仇。”那个小卒很吃惊,推门进来问道:“我正是王麻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博林就把两个梦告诉了他。

王麻子感叹道:“你前世砍我二十六刀,我今天杀了你,来世你又要报仇,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就到此为止吧!”于是用刀背轻拍了程博林二十六下,饶过了他。《见闻录》

鬼报德

乾隆五十年,吴郡大旱,又发生了瘟疫,路边倒毙的人随处可见。李文政出钱,把很多尸体埋到一块河边的荒地。

有一天晚上,他下乡回来,船只路过那块荒地的时候遇到强盗。六七个强盗跳到他船上,持刀抢劫。正在这时,岸边传来呼喊声,并伴随着对强盗的痛骂,听声音能有上百人。

强盗们惊慌失措,跳下船逃走。李文政向岸上望去,空无一人。

杀业报

戊子年夏天,苏州忽然传说有飞虫夜晚伤人。天刚黑就家家关门闭户,儿童看到飞蛾虫蚁就踩死。黄泥街有个寡妇姓张,带着十岁的儿子生活。

有一天,他儿子看到一只螳螂,惊惧生病,不治而亡。张寡妇悲痛欲绝,看到螳螂就打死。

第二年,孩子祭日那天,她买了几百只螳螂,装在笼子里,准备打死祭奠儿子。忽然听到他儿子在笼子里说话:“娘不要再杀螳螂了,儿子因为无故杀死虫蚁太多,被阴司缩短了寿命。您又打死这么多螳螂,以致我罪孽过重,被罚做螳螂五百世。”张寡妇痛哭失声,打开笼子,一只螳螂停在他衣襟上好久不离去。(以上两则出自《妄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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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洛张生

牛僧孺(唐朝宰相)做伊阙县尉的时候,东洛张生带着自己的文章去拜访他。路上遇到暴雨,在一棵树下躲了一阵儿,天色有些黑了。雨小了点,他四顾一下,没有人家,只好让仆人在旁边放放马,自己再躲一会儿。

张生在树下有些困倦,朦胧中看到一个几丈高的夜叉抓住他的仆人一撕两半吃掉,接着又吃了马。张生魂飞魄散,狼狈逃窜,夜叉在后面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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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里多地,张生终于甩掉了夜叉,来到一个大墓前。墓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张生对她说了夜叉的事。女子说:“这是一个古墓,你可以到里边躲避。”于是,张生从破洞里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边有人说话,一具死尸从空洞中推了进来,一连推进来四具,都是身首异处,血腥气刺鼻。外边的人原来是一伙强盗,为首的开始念着名字分东西。一共喊了十多个人的名字,张生努力记住了其中的几个。强盗们散去,他不敢出来。

到了天亮,有人追踪强盗,看到了大墓上的血迹,挖开后抓住了张生。众人惊呼:“还有一个贼在这里。”张生说了自己的遭遇,没人相信,把他痛打一顿后送官。在路上,遇到他的仆人牵着马走来。原来,仆人放马的时候,看到张生突然站起身逃走,追赶不及,失去了踪影。

到了县衙,牛僧孺知道张生不会是强盗,按照他说的名字抓捕,把强盗们一网打尽。这是神灵假手张生擒贼。《出逸史》

井鬼

刘彦适考中举人回来,和弟弟一起去永宁寺做水陆道场酬神。当晚住在庙里。僧人督促徒弟收拾场地器具,看到刘氏兄弟所住的房间开着门,就责备徒弟。徒弟说:“客人早就关上门睡觉了。”

僧人进房间查看,刘氏兄弟并不在,被褥也不见了。起初以为他们回家了,但是出寺庙的门都锁着。僧人说:“肯定是鬼在作怪。”说完命徒弟取来锡杖,四处寻找。

在西面的墙根处发现扔掉的被褥,跳过墙又发现一只鞋子。来到井边,看到刘彦适和弟弟正站在那里,做出互相谦让的样子。

扶回去后,刘氏兄弟清醒,他们说:“就寝的时候,小和尚来邀请喝酒,不知为何走到这里,也没感觉到墙壁阻隔。只看到一所大屋,里面传来女人的欢歌笑语。我们兄弟正互相谦让先走,你们就到了。如果不是师父相救,我们肯定都会淹死。”《夷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