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妻子母亲相继离世，单身父亲拉扯幼子
明朝正德年间，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兖州府曹州有个堤口村，村子里有两百来户人家，大部分人以租种土地为生。村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耕地种地十分辛苦。如果谁家有一头耕牛，谁就可以耕种更多的田地，获得更多的粮食。因此，耕牛往往被当地人视为宝贝。
村里有个汉子叫孙大齐，生得孔武有力，是个种庄稼的好手。可是由于家里穷，他一直到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结婚后的第三年，妻子怀孕了。古代医疗条件落后，女人生孩子如同走一趟鬼门关，可惜的是，孙大齐的妻子没能闯过鬼门关，孩子倒是保住了，但妻子撒手人寰。
孙大齐痛哭一场，好生安葬了妻子。孙大齐的母亲尚且在世，便一直帮助孙大齐照顾孩子。孙大齐专门请了村里的秀才为儿子起了个名字，叫孙泽威，意思为“泽威定要更努力，来日方可笑口开。”希望孩子今后能够努力生活，改变家里穷苦的现状。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一年以后，孙大齐的母亲又去世了。孙大齐只好独自一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儿子孙泽威。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吃得好穿得好，自己的儿子孙泽威则面黄肌瘦，孙大齐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年头都是在土里刨食，孙泽威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让孩子跟着自己受苦。于是，孙大齐省吃俭用，到了年底又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妻子当年留下的一点嫁妆都卖了，终于凑足了钱，买回来一头小牛犊。孙泽威虽然还小，不懂事，可是看到父亲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也跟着高兴，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拍着小手，冲着牛犊子笑。
02壮实牛犊任劳任怨，单身父亲拒绝良缘
孙家从此以后多了一个新成员，孙大齐每天都会割最新鲜的草喂牛，甚至会省下口粮给牛喂豆饼。眼看着牛犊一天天长大，孙大齐开始带着牛下地，教会它干活。有的牛会偷懒，一开始下地的时候很不愿意干活，可孙家这头牛似乎通人性，他仿佛知道孙大齐家里不容易，一开始就很听话，每次耕地都很卖力气。
孙大齐本来就有力气，有了牛犊以后如虎添翼，天天忙活到很晚。有时候干完自己地里的活，他也会帮其他人干活赚点钱。农忙的时候，连其他村里的人都会来请孙大齐干活。孙泽威很小的时候，孙大齐没法带他出来，于是今天托张大婶照顾，明天托赵大娘照看。
堤口村民风淳朴，村民看孙大齐父子俩可怜，便主动替他照顾孩子。孙大齐知恩图报，有时候给这家两个鸡蛋，有时候给那家带把面条，总之他不会让照顾他孩子的人家吃亏。等到后来孙泽威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孙大齐便带着他到地里干活。
孙大齐通常会带个筐，让孩子待在筐里玩。再后来，孙大齐在孩子腰上栓根绳子，把孩子拴在大树底下。好在孙泽威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很少哭闹，只是自己在地头玩。直到孙大齐干完活，他才背着孩子回家。就这样，靠着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孙大齐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
这天傍晚，孙大齐牵着牛回家，孙泽威则坐在牛的背上。当年的小牛犊，已经长成膘肥体壮的大耕牛了。路过赵大娘院门口的时候，赵大娘向孙大齐打招呼：“大齐，我和你商量个事。”赵大娘以前经常帮孙大齐照顾孩子，孙大齐很尊重她，于是停下脚步，说：“大嫂子，您有什么吩咐？”
赵大娘笑着说：“和我就别这么客气了。泽威已经五岁了，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白天辛辛苦苦在外面干活，回到家冷锅冷灶，你还得做饭，伺候孩子，都不容易。我有个外甥女，前两年丈夫病逝了，自己带着一个小男孩，也挺不容易。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从中说和，人家只要二两银子的聘礼就行了。”
孙大齐有些不好意思，他先是感谢赵大娘，接着说要回去考虑考虑。等回到家，孙大齐做好饭，哄孩子睡了，自己睡不着了。说实话，孙大齐这些年的确很辛苦，听了赵大娘的话，他不可能不心动。可是，他想到对方也带着小男孩，会不会对孙泽威不好呢？尤其是想到隔壁村有个继母，差点把继子给饿死，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孙大齐想了一夜，尽管有的继母也会对继子好，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第二天孙大齐还是婉拒了赵大娘。此后，孙大齐又拒绝了好几门亲事。当别人都知道孙大齐不愿意再婚时，也就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了。就这样，孙大齐继续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拉扯孩子。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孙泽威终于长成十几岁的大人了。
03小男孩长大成人，老父亲不幸病逝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孙泽威从小就知道帮助父亲干活，这点让孙大齐很欣慰。等孙泽威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成了父亲的好帮手。家中耕牛虽然也十几岁了，但是孙家父子一直很照顾它，所以耕牛依然充满干劲。父子俩加上一头黄牛，日日耕耘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种子，收获希望。
对孙大齐来说，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多攒钱，帮助儿子孙泽威早日成家。这几年，孙大齐的家境比以前好了许多，还翻盖了新房子，就为了孙泽威早日成亲。媒人倒是说了几门亲事，但是孙大齐都没有看上，要不就是他认为女方长相不端庄，要不就是他认为对方父母名声不太好。后来，孙大齐好不容易相中了一家，就是马家庄的马氏。
马氏的父母也是农民，不过家里地比较多，家境比一般家庭要好得多，而且人很厚道，名声很好，想必马氏也不会太差。不过，马家要十两银子的聘礼。孙大齐搜遍了家里，只找出了七两银子。孙泽威与孙大齐商量着说：“父亲，要不把家里的耕牛卖了？”
话未说完，孙大齐竟然扇了孙泽威一巴掌。从小到大，孙大齐很少打他，孙泽威蒙了。孙大齐颇有些恼火地说：“绝对不能卖了耕牛，以后还指望着它种地呢！明天我们去兖州府打个短工，那里的工头是我一个朋友，他正在给人盖房子。我们干好了，说不定就能凑齐钱了。”
孙泽威从来没有见父亲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捂着脸同意了。第二天，父子俩带上工具去了县城。他们干活很卖力气，尤其是孙大齐。孙泽威经常劝父亲注意休息，可是孙大齐总说时间不够用了。由于两个人干活卖力气，得到东家的赏识，最后分的钱也更多一些。回到家一算，还差一两银子，孙大齐又去找人借了点，终于凑齐了银子。
第二天，孙泽威起床后去叫父亲，准备下聘礼的事情，可是却发现父亲已经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孙泽威吓坏了，急忙请了大夫。大夫把完脉以后，安慰孙大齐好好休息，还给他开了几服药。可是等出门以后，大夫小声对孙泽威说：“老爷子够呛，快准备后事吧！”
听了大夫的话以后，孙泽威欲哭无泪。眼看日子越来越好，一向身体强壮的父亲，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大夫说，孙大齐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可能一直瞒着，再加上近期劳累过度，导致旧疾复发，大夫也无能为力。孙泽威抹抹眼泪，进屋后安慰父亲好好养病。
得知孙大齐病危的消息后，马家便退婚了。孙泽威不敢告诉父亲，只说等父亲病好以后再下聘礼，正式定亲。这天，孙大齐把孙泽威叫到床边，说：“我虽然躺在床上，但是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几天活头了，我死以后，丧事从简。马家虽然退了婚，但是你要继续攒钱，尽快再定门亲事，为孙家留后，我死也瞑目了！”
孙泽威握着父亲的手痛哭流涕，父亲指了指门外，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千万不要卖耕牛，因为……”说未说完，孙大齐的手垂了下来，闭上眼睛。孙泽威大哭一场，安葬了父亲。此后，孙泽威为父守孝三年，三年里，他不再想结婚之事，只是经常带着耕牛去地里耕种。虽然父亲留下遗嘱，可是孙泽威想到父子情深，还是为父亲大办白事，花了不少钱，接下来的时间，他要继续攒钱。
04俏姑娘伸手要聘礼，俊小伙含泪卖耕牛
三年后，孙泽威守孝期满。他按照父亲的遗愿，继续耕种田地，农闲时便进城找活，攒钱娶媳妇。这天他干完活回家的时候，路过大王庄，恰好看见村口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一位俊俏的少女正在晾晒衣服。白皙的皮肤，妖娆的身段，让孙泽威看呆了。少女晒完衣服，发现孙泽威正在看着她，脸一红，转身回屋了。
孙泽威魂不守舍地回了家，脑海中全是刚才见到的姑娘，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他托大王庄的熟人打探消息，得知这位姑娘是王老汉的女儿，小名月蓉。孙泽威马上找来媒人，托媒人去提亲。没想到，王老汉开口就要十五两银子的聘礼。这么高的聘礼，已经吓跑好好几户人家了。
孙泽威回家翻箱倒柜，只找出了11两银子。他本来想再去城里干活挣点钱，可是媒婆告诉他，有位张生也看上了月蓉，只不过张生在外面做生意还没有回来。据说，张生这两天就要回来，只要一回来就要下聘礼。得知这一消息的孙泽威坐立不安，现在就是借钱也来不及了。
孙泽威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对策，忽然院子里传来耕牛的叫声。孙泽威眼睛一亮，又想打牛的主意了。耕牛的寿命一般是二十年到三十年，他家这头耕牛已经二十多年了，垂垂老矣。而且自从父亲孙大齐去世以后，耕牛也没有以前那么卖力了。
孙泽威心想：“虽然父亲去世前不让我卖它，可是如果我不卖它，我就会错过美好的姻缘，错过这段姻缘，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延续后代的事情也就无从谈起，这也是对父亲的不孝。明天就是集，我赶集的时候把它卖了，怎么着也能卖个三四两银子，我就能和月容姑娘定亲了。”
次日一早，孙泽威早早醒过来，给耕牛拿了点豆饼等好饲料，可是老牛一口都没有吃。想到当年父亲、老牛和自己的过往，孙泽威眼中含泪，可还是硬着心肠，拉着牛缰绳去赶集。老牛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磨磨蹭蹭不愿意走，一直到太阳升得老高了，孙泽威才刚走出村子没多久。
05半路老牛坟前哭泣，道士出面说出真相
半路经过一片坟地时，老牛突然挣脱缰绳，跑向坟地，跪在一个坟包前，先是对着天空哞哞叫，而后低下头来，把牛角深深地插在坟包里。孙泽威这才发现，原来坟包正是自己父亲孙大齐的坟！任由孙泽威如何打骂，老牛就是不动弹，急得孙泽威一身都是汗。
此时，路上有不少去赶集的村民，他们看到这一幕后感到很好奇，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孙泽威更加着急，使劲拽缰绳，手里的缰绳都快拉断了，可老牛就是不动弹。正在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途经此处，他问了问围观的人，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走向耕牛，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名字，忽然间愣了一下，随后对孙泽威说：“施主，您还是把牛牵回家好好供着吧！”
看到孙泽威一脸疑惑的样子，老道士说出了一个秘密。当年，孙泽威年龄尚小，孙大齐把他托付给赵大娘后，独自牵着牛出来干活。干完活回家的时候，孙大齐把牛拴在一棵小树上，然后走向河边洗手，谁知道脚下一滑，跌到河水中央。当时刚下过暴雨不久，河水很深，孙大齐水性很差，眼看着就要沉入水底。
耕牛刚才看见孙大齐落水的时候就很着急，后来牛猛一发力，直接把小树拉断了。耕牛沿着河岸往下游跑，在跑的过程中，小树被连根拔起，又冲入水中。孙大齐抓住了树，如同抓住了救星。树上的缰绳还套在耕牛鼻子上，耕牛四个蹄子蹬在地上，使劲往上拽，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把孙大齐拉上了岸。
当时孙泽威还小，不记事，而且孙大齐一直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一位道士从远处看见了这一切，等他急急忙忙跑过来想救人时，耕牛已经把孙大齐救上来了。道士和孙大齐聊了几句，得知了孙大齐的名字和家里的情况后，道士还答应要在神像面前为孩子祈福呢。
孙泽威这才明白，当年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说的后半句话应该是“因为它对我有救命之恩”。道士也没有想到，云游多年之后又来到此处，还见到了孙大齐的后人。而这头老耕牛，感觉救了孙大齐，对孙家有恩，如今却要被孙泽威卖了，说不定会被卖到屠夫手中，心中有怨气，所以才跑到孙大齐的坟上哭诉吧。
孙泽威明白这一切后，跪在父亲坟前，泪眼滂沱。他轻声对老牛说：“老伙计，咱们回家吧。我听道长的话，回去好好供着你，直到你老去。”老牛听到孙泽威的话以后，主动起身，和孙泽威回了家。
后来，月蓉姑娘知道了孙泽威和老牛的事情以后，认为孙泽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月蓉的父亲王老汉也主动提出，只要五两银子的聘礼，于是两家定了亲。月蓉姑娘嫁过来以后，老牛仿佛重新焕发了活力，不让它干活都不行。又过了几年，老牛真的老了，干不动活了，孙泽威就把它养在家中。老牛死后，孙泽威把它埋到父亲的坟墓旁，让老牛继续陪伴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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