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地拖风万缕丝,荫荫翠翠密难窥。草鸥逐水三千顷,柳浪牵云十二时。漾漾霞光铺旖旎,溶溶月色抹胭脂。五更梦醒来堤岸,早有啼莺压满枝。”

影片的取名来源“柳浪闻莺”,听起来并不陌生,乃西湖十景之五,位于西湖东南岸。杨柳依依、莺啼声声,秀丽着苏杭的温婉韵媚,见证着故人的悲欢离合。

柳浪闻莺》改编自茅盾文学奖王旭峰的系列小说《爱情西湖》。

影片描绘了90年代末,杭州的一对越剧姐妹和画家工欲善(郑云龙 饰)情感故事。世纪交叠之际,风云变幻,传统越剧难免面临衰退期,手足情深的姐妹二人垂髫( 汪飏 饰)和银心(阚昕 饰)因为利益、爱情上的纠葛,原本纯粹的情谊也变得复杂。

兜兜转转,坚持与妥协、误会与理解、离别与重聚,终在荏苒时光中明晰,寻到了自身的意义与归处。

影片是一部较文艺的作品,整体风格含蓄、内敛、秀丽,因此受众群体的接受度不同,评论两极分化,影片适合追求精致画面,更享受于视听艺术或是对戏曲有一定爱好的朋友们观看。

戏目起落时,天涯共邀赏

戏目起落时,天涯共邀赏

不同于小说原著的男性视角阐述,电影《柳浪闻莺》落脚于两位女性角色。

阚昕最年轻,也最晚进组,这也是她的荧幕首秀,面对与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银心,她用心体会,最终诠释了这个曾在庇护下长大,最终直面于世俗的角色。

饰演垂髫的汪飏曾出演过剧集《摩天大楼》《女心理师》以及电影《唐人街探案》等,她被男演员许凝推荐给了戴玮导演。

办上戏装的汪飏英气逼人,令人惊艳,她自己也表示垂髫这个角色深入她心,可以称得上是“等了十年”最想要的角色。

郑云龙由影片的监制程青松和作曲董颖达推荐。他独特的气质和忧郁的神情很符合主创们心中工欲善的形象。为了在外形气质上更完美地贴合人物,郑云龙特地减肥留长发。

工欲善作为影片的男主角,是一个内向、纯粹的艺术家,在没有遇见垂髫之前,他的生活似乎只有绘画。他与垂髫的感情之路坎坷,他辗转于不同的城市,又为求之不得而宿醉,在爱情面前,他像个孩子,急于追寻又在未果后无力无措,甚至会赌小性子。他展现了男性阴柔、内敛的一面。他并没有作为男主角的领导性和攻略性,轻柔、文艺还有些不成熟,拥有着独特的魅力。

对镜隐难言,秋风悲画扇

对镜隐难言,秋风悲画扇

镜子、扇子是影片中两项重要的道具。镜子常常出现在演员的后台化妆间以及主人公生活的空间;扇子出现于舞台上,以及工欲善的画室中。

镜子虽然出现的场景充满了日常感,但镜像的虚拟与镜框的割裂,往往暗示着人物的复杂关系。扇子虽然用于遮掩和衬托,却将浓烈的情感包装得收敛,是真情含蓄的流露。

银心纠结于是否要将垂髫的视觉弱点暴露,看上去心事重重、小心翼翼却对垂髫只字不提。镜头拍摄镜像当中的银心,又会在镜像与现实人物之间辗转,一边是想要的生活,一边是视若亲姐姐的垂髫,这里展现出银心的两面性与矛盾的心理斗争。

当银心最后一次问道工欲善“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我”,画室柱子上悬挂的镜子中工欲善沉默不语的镜像与现实中准备下楼离去的银心共画。镜框四周的分隔隐喻着二人自始至终都充满隔阂与疏离的关系。镜中人无语,镜外人泪凝,他们之间“走形式”的情感终于走向了末路。

工欲善初次在后台与垂髫相遇,垂髫问他自己的妆化得如何,工欲善拿起笔来想为她修饰妆容,然而二人的情愫此时已经酝酿,正面拍摄二人的侧面,镜像与现实里的他们重合,二人情投意合是真正的倾心之人。

身为画家的工欲善专画扇面,曾将一把桃花扇作为定情信物赠予垂髫,这把扇子的经历也一波三折,“借扇”、“还扇”、“送扇”、“退扇”饱含了垂髫与工欲善情感从朦胧暧昧到聊表心意,再到历经波折最终归为恬静。

扇,还与影片所探讨的戏曲表演中的“第三性”结合,它也蕴含着欲遮还羞,模糊界限的美丽,反而透露出一种可人的灵动。

离合终有时,烟雨不由人

离合终有时,烟雨不由人

《柳浪闻莺》采用了如今大银幕罕见的4:3画幅,这种画幅牺牲了宽银幕的横向空间,在长宽比上更接近1:1,使观众的观影视野更接近正方形,视点更集中,与剧中人物更有亲近感,也在观感上更蕴含一种“老电影”的时代感

导演戴玮曾表示4:3的画幅更有利聚焦于三位主人公的人物展现与神态表达,虽然杭州的美景引人注目但影片的重点在于展现三位主人公之间的情感纠缠和内心变化,画幅的选取应舍弃掉次要的,帮助观众看到需要看到的。

除了画幅的精心选择,影片的构图、布景也是亮点之一。西湖畔的树木、阁楼上的窗框,隐约之间划分了人物的封闭空间——他们被限制在这环境与时代命运的条条框框之中,书画着、倾唱着变迁之下的挽歌。

垂髫在舞台上唱梁山伯,台上飒爽明朗,自信潇洒,台下是银心的知心大姐姐,刚柔并济,时而犀利果敢,时而温柔体贴,然而因为曾摔下舞台受伤落下缺憾——她的视力受损,见不了强光。

银心在舞台上唱祝英台,是垂髫一直伴着的“小姐”,她长相甜美,被动又主动:在被催促与工欲善相好,找本地对象方便落户,以及被劝暴露垂髫视觉缺陷以赢得比赛,留在杭州剧团时她是“听话”的一方,最终也谋得了自己理想的利益却没有得到理想的生活。

她的主动在于道明了工欲善不心悦自己的现实,自己选择退出并放弃这段感情,在退出杭州剧团后也选择了自己未来的谋生道路,并与垂髫和好如初。

银心小时,垂髫照顾她,让害怕雷声的她钻进自己的被窝;长大之后,银心体谅垂髫,帮视力不好的她看路、协调动作;当二人暂时决裂都走过不如意的生活再度重逢时,他们都更加成熟,更加珍惜彼此。

然而正如《梁祝》一般凄美,垂髫和银心都没有迎来属于自己最完满的结局:垂髫得以与知己工欲善生活,却别了最珍视的搭档与热爱的戏曲舞台;银心与于老板在一起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却远走他国,失去了倾诉的对象与真挚激烈的爱情......这对“梁山伯与祝英台”亦现实上相离甚远却灵魂中化蝶成双。

封闭式构图的条条框框,在最后一个镜头垂髫散发,女装唱男角时被推开,开放的空间中她一人独舞,不再被禁锢,不再被约束,超越男性美与女性美的“第三性”,自由地绽放,这是落寞背景下,宿命压迫下不屈生命力的勃发:是对主人公的肯定,是对传统美好的颂扬,是对今天和明天的期望。

构图封闭到开放的转化,是主人公心门的敞开,是困扰他们疑云的驱散;是创作者对于努力生活、追求真情的主人公精神力的认可;更是坚持美虽定格于一刻,却百世流芳的希望。

文化的柳浪里,越剧是优美的莺啼,长于抒情,真切动人。生活的柳浪中,珍贵的情感是清脆的莺啼,唤醒和陪伴着疲倦而孤独的灵魂。《柳浪闻莺》是一次不错的戏曲与电影艺术结合的尝试,影片提名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最佳影片,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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