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益成在巡山工作。

徐益成(右)与父亲徐寻芳合影。

徐益成对山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徐益成在检查防护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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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先上山检查防火林情况,然后带一些植物专家去采标本。”3月,惠州罗浮山林场遍地花草环绕,在这片绿色丛林里,徐益成又要开始他的巡山工作。

徐益成是罗浮山林场的林业工程师,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护林员,山里的一草一木,他了如指掌。

自上世纪50年代,徐益成的爷爷徐如托成为罗浮山造林站护林员开始,到父亲徐寻芳在80年代接班,再到90年代他子承父业,继续从事护林工作。如今,他的儿子徐文祥也在攻读园林专业,并志在林业。

一家四代,跨越70余年。从植树造林、防林盗伐,到巡山防火、志向林业,徐家是罗浮山生态变化的参与者与见证者。每一代的护林内容虽各有不同,但不变的是,这座山峦叠翠、花果飘香的大山,早已成为一家人离不开的“家”。

采写:南方日报记者乌天宇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王昌辉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这首由北宋著名文学家苏东坡书写的名诗,让罗浮山声名远播,被后人誉为岭南第一山。千年之后,罗浮山以其雄伟壮丽的山势、风光旖旎的环境发展旅游业,入选国家5A级景区,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

鲜为人知的是,在上个世纪初,罗浮山曾因战火一度成为秃岭荒山,与现在郁郁葱葱的生态环境截然不同。据《罗浮山林场志》记载,1854年之后,战乱频仍,罗浮山原始森林大部分被毁。当时周边民众沿用刀耕火种、烧灰积肥、放火驱赶野兽等生产方式,造成山林火灾屡屡发生,使森林资源遭受严重损失。

1953年,博罗罗浮山造林站成立,当时的罗浮山的森林覆盖率只有20%。此时,从梅州五华过来工作的徐益成的爷爷徐如托,是罗浮山的第一代护林员。植树造林,加快恢复罗浮山的生态原貌,成为这一代护林员的主要任务。

“我爷爷来到这里时,山里还是光秃秃的,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饭、拿着锄头上山种树。”徐益成说,建站初期,由于基础建设落后、设备缺乏,第一代护林员的工作非常艰辛。

1954年起,罗浮山造林站掀起了大规模的马尾松直播造林活动,最高峰时每天参加人数在千人以上。那时候,与徐如托一起从事林业工作的护林员,每天早出晚归,大家背着树苗走山路,常常是半夜才返回,住在破庙、工棚、帐篷,还有人到农村借房居住。

“出走靠两脚、用水双肩挑、晚上油灯照”,是当年罗浮山护林员的工作生活的真实写照。就是在这样的工作生活环境下,第一代护林员依然克服了种种困难,两年内就完成了2.54万亩的造林工作。随后立即封山育林,保护生物自然繁殖生长,为罗浮山的生态修复打下了重要基础。

时间来到20世纪70年代,徐如托等一代护林员种植的树木长大成林,树冠郁闭,但又迎来了另一个问题:盗伐树木行为增多。

此时,徐益成的父亲徐寻芳,从部队退伍回来,阴差阳错也来到罗浮山林场,从事起巡山护林工作,成为第二代护林员。

“我护林的时候主要是守护林木,防止外界盗伐。”徐寻芳回忆,70—80年代,广东地区逐渐开始发展,城市建设需要大量木材,木材价格水涨船高,而当时周边村镇缺乏其他致富手段,偷采盗伐树木、向山要钱的现象常常发生。

据记载,1971年冬至1972年5月,林场林木遭受博罗、东莞、增城等地的群众盗伐,每天进山盗伐人数多达1700多人,被伐林木280多立方米。

“那时候工资还不到40元,但卖掉一根20厘米粗的木材,就可以赚到到5—10元。”徐寻芳说,为了防止偷伐,他和四五个同事组成小队,每天上山巡查。不过,由于伐木者常常在夜间行动,护林员后来直接住在了山上,有时候几周都不下山。

在徐寻芳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他和同事夜里抓到100多人,缴获木材50多条。然而,缺乏行之有效的法律规则,他们抓到的盗采木材的人只能批评教育,随后放人,看着大量树木被砍伐,他内心非常痛惜。

1982年,博罗县在罗浮山成立了公安派出所,编制干警5名,配合惠阳、博罗等地的林业公安分局,强力执行全省有关乱砍乱发的指示要求,大刀阔斧开展整顿林区秩序,并加强法制宣传教育,有效缓解了偷砍盗伐国有林木的行为。与此同时,林场也通过招收当地人员,不断充实工区队伍,在上山关键出入口搭设护林员的房屋,让护林员常住山上,以加强巡山护林。

直至90年代初期,偷砍盗伐的现象几乎消失。

当时,还是孩子的徐益成就一直跟着父亲住在山上,艰苦的生活条件令他难忘,“护林员山上前就要把一些食材准备好,带得最多的就是腊肉、腊肠、腊鱼之类的干货。”徐益成说,许多时候,新鲜的食物吃完后,每顿饭就只能分到一小条腊鱼。

生活虽然艰苦,但习惯在山里玩耍的徐益成,越来越对森林着迷。高中后,他几乎不假思索选择了省林业学校,毕业后便进入罗浮山林场,成为家族里的第三代护林员。

“我们这一代护林员主要是做林木养护、有害生物防治以及开展资源考察。”在林场护林岗位上工作已有30余年,徐益成跑遍了罗浮山的所有角落,山里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

“你看,这个叫做紫麻,那株叫做桫椤。”徐益成一边巡山,一边指着林间小道两旁的植物介绍,仿佛这些植物是他结识了多年的老友,“这株树下面的根很特别吧,这叫做板根现象,只有热带雨林气候中才有,可以帮助树体吸收水分、养分,供应地上部分茎干、枝叶生长。”

徐益成的这些植物知识,是他在一次次巡山中的积累。每次进山,他总会拿着本子,记录不同植物的特征。慢慢地,他就成了半个野生动植物专家。如今,每当开展资源普查,或者有林业专家过来采集标本,徐益成都是最好的向导。

徐益成说,他与妻子的相识,也结缘于林业。当时刚进入林场工作后不久,徐益成被派往罗浮山与广州增城交界的一个护林站,他就在当地租房子住,机缘巧合结识了时为民办教师的妻子。现在,他的妻子也在罗浮山保护区工作,负责管理药园。

2000年左右,林场积极响应国家生态建设政策,停止生产木材,积极构建生态公益型林场,“转型初期,林场经济并不好,每个月工资仅几百元,许多同事都辞职了。”徐益成说,他当时也想过离开,但内心总是割舍不下这片森林。

如今,通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徐益成已成为林场专业的林业工程师。虽然,很多时候需要在办公室整理林业材料,但每次要到山里进行管护和防火管理时,他还会第一个冲在前面,“现在一天不上山都会觉得不自在。”徐益成笑着说。

把爱好作为工作,是一个人最大幸福,但对徐益成一家四代而言,他们的爱好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如今,退休的徐寻芳和徐益成租下了罗浮山脚下的一片荔枝园,这里成为了父子俩的乐园。平日里,徐寻芳搞林下蜜蜂养殖,徐益成则圈了一处小花园,种植花草和盆景。

为了装点花园,徐益成有时会在巡山时“淘来”一些小植物带回种植,每一株他都会用标签做好记录,清晰地注明采集地点和时间;有时他也会从园林市场购买一些植物回来,同样做好标记,方便和野生植物做生长情况对比。

现在,徐益成的孩子徐文祥已长大成人,从小喜欢大自然的他继承了家族护林基因,报考就读于惠州学院园林专业。今年,即将面临毕业,他同样志在林业。“希望未来能够回到林场,从事林业相关工作。”徐文祥说,他喜欢绿色、喜欢花草林木,走在森林里让他感觉快乐。

起初,对于徐文祥的林业志向,徐益成有些犹豫,“这一行很辛苦,希望孩子能跳出去,从事其他行业。”但每次徐益成带着孩子上山,看着他对植物的爱好,又有些不忍心,“他比我厉害,每次教他植物知识,一次就全记住了。”

与徐益成的犹豫不同,徐寻芳非常支持,用他的话说,“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主张孙子回来,山里空气好、生态好,这是个让人充满希望的事业。”

溪流潺潺,鸟鸣嘤嘤。3月的罗浮山遍地花草环绕,徐家果园的荔枝进入了开花期。这几天,徐寻芳开始忙碌着收拾起蜂箱,“过段时间,就有荔枝蜜吃了,欢迎过来品尝!”

一代代耳濡目染,一代代护林守绿。如今,罗浮山的森林覆盖率已达到97.43%,野生动植物日渐丰富,成为“物种基因宝库”。

在罗浮山乃至更多林场、保护区,像徐家这样默默无闻、兢兢业业的护林员还有很多,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书写着生态美丽的绿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