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昔日“亚洲最大超市”中关村家乐福闭店，撤出寸土寸金的中关村。“闭店潮”正在席卷大型线下商超，2021年，沃尔玛关闭超30家大卖场，大润发、永辉超市、联华超市、华润万家也关掉部分店面。

大卖场模式为何难以为继？据中国连锁协会发布的《连锁超市经营情况报告（2021）》（以下简称《报告》）显示，2020年超市百强销售规模为9680亿元，其中，大型超市(营业面积6000平方米及以上)约占总门店数的14.4%，超市(2000—6000平方米)约占12.3%，社区超市(小于2000平方米)约占73.3%。新增门店绝大部分是贴近社区、以经营生鲜食品为主的社区型门店。

新业态层出不穷，大卖场模式面临着怎样的危机？时下流行的仓储式会员店能够承载大型商超的未来吗？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又在哪里？

大卖场模式正在衰落

“在十几年前，对家乐福最多的抱怨就是结账排队太久。”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的居民杨女士感慨道，“以前中关村的商业形态单一，家乐福切实改善了附近居民的生活，我一周少则去1—2次，多则3—4次。”

近些年，杨女士直言自己的购物习惯已经改变。“最近两年，我去家乐福的次数大为减少。买菜可以去社区附近的生鲜超市，周边2—3公里内还有其他中型商超，而且网购很方便。”

消费者的转向为大卖场带来了怎样影响？“大卖场的卖点是‘一站式购物’，以低毛利率对常购商品进行促销带动，鼓励消费者购买高毛利率的商品平衡收益。”北京国际商贸中心研究基地首席专家赖阳对中国城市报记者表示，但是，现在的顾客更倾向于中小型商超，不愿意花几个小时在大卖场里绕圈。

记者梳理材料时发现，大卖场模式的成本居高不下，是因为基本上采用租赁形式，且多在租金极高的核心商圈，低毛利率的大卖场难以承受这样的高昂成本。大卖场高度依赖周边3—5公里的客源，2020年又迎头撞上疫情“灰天鹅”，客流减少，更是加速了该模式的衰落。

“大卖场面临的挑战不止疫情，更是新零售的兴起。”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何维达向中国城市报记者直言，“除了电商平台，直播带货等新业态正在涌现，明星主播打造个人IP，增加受众黏性，拿到更低的折扣价格，刺激购买，也在不断分割着零售业的蛋糕。”

收购家乐福的老牌零售巨头苏宁易购在《关于对深圳证券交易所关注函的回复公告》中指出，2021年以来，家乐福中国的主营业务受到社区团购低价扩张影响、食品CPI持续走低、消费放缓、疫情反复等诸多不利因素影响，表现较弱。永辉超市也在其2021年上半年业绩财报中指出“社区团购低价扩张是影响其业绩的外因”。

面对聚合“人、货、场”的新零售战场，偏向低毛利、高周转的大卖场模式正在面临“转型找死，不转等死”的尴尬局面。有的零售巨头选择关闭大型门店“断尾求生”，有的则是选择迎接转型浪潮。

何维达表示，转型并不意味着将大卖场全部关闭，而是要布局全渠道，通过数字经济改造大卖场，更好地打通线上与线下。据悉，沃尔玛正在开通“沃尔玛网上超市”微信小程序、入驻京东商城、开发移动端APP“山姆会员商店”等。

仓储式会员商店也成为了大卖场转型的一大热门方向。赛道上的大玩家越来越多，老牌付费会员制零售品牌山姆，传统大卖场品牌家乐福，主打生鲜的永辉超市，新兴选手盒马、Fudi等纷纷入局。

仓储式会员制商店

　　改造潮兴起

对标频频关店的大卖场，仓储会员超市迎来规模化发展。

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21年，仓储会员超市行业同比增长12.3%，市场规模达304.3亿元。2021年也被认为是零售大卖场向仓储模式转型的元年。

“仓储式会员店一般都在城郊，租金较低，店铺本身既是仓库又是商店，只要接入完善的物流网络，配合成熟的供应链，可以极大压低成本。”业内人士对中国城市报记者说。

家住北京市顺义区的刘女士更是点赞会员店的物流水平，她总是通过山姆会员的“极速达”服务为宝宝购买奶粉。“使用一小时‘极速达’服务，我可以一次囤够一周的货，还可以用运费券减免，长期使用很划算。”

中国百货商业协会在2020年对零售企业高管关于“当前零售企业的核心竞争力”的调查显示，约80%的高管认同“庞大的会员群体”是零售企业的重要核心竞争力。截至2021年12月，山姆已在中国开设了36家商店，拥有超过400万名付费会员，当年会员费收入超10亿元。

但是，仓储式会员店的盈利点是会员本身吗？“以山姆为例，它并非因为仓储式或者会员制才火爆。”赖阳表示，仓储式会员店本质还是通过完善的供应链体系和低毛利率模式，为消费者提供实惠与体验，提高会员黏度。

记者查阅资料发现，仓储式会员店还通过精简商品SKU（最小存货单位）、精准定位客群、增加自有品牌商品占比提升门店吸客能力及客单价。“会员店对商品的把控也符合‘二八法则’，80%的需求集中在20%的商品上，有益于提高周转率。”赖阳说。

一般情况下，仓储会员店的SKU通常在3000至4000个左右，同等面积的大卖场则能达到1万甚至2万个。麦德龙中国副CEO陈志宇认为，精简SKU更有利于规模化采购，便于降低成本、提升议价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传统零售巨头们正在将旗下的大卖场改造为仓储式会员店。2021年，家乐福两家仓储会员店分别在上海浦东、青浦开业，均由此前的家乐福大卖场改造而来。2021年5月1日，永辉超市首家仓储店落地福州，并且开启将永辉超市改造为仓储店的进程，截至当年第三季度末，其仓储店数量总计为55家。此外，山姆会员店还尝试在北京、上海等一二线城市中心区新建或将部分具备条件的沃尔玛大卖场改造为山姆城市中心店。

《报告》显示，从现有反馈看，大型超市改造后的门店销售业绩得到提升。

“将核心商圈的大卖场改造为仓储店，需要关注成本问题。”何维达分析，开在核心商圈的租金较高，但同样也能提升客流、压低物流成本。

但是，在仓储式会员商店赛道跑马圈地的零售业巨头们，并非都能顺利转型。不收会员费的永辉仓储式会员店还摆脱不了传统大卖场的痕迹，走的依旧是民生超市路线，难以抓住年轻人的心。据永辉最新发布的2021年度业绩预告显示，2021全年预计亏损39.3亿元，利润同比减少57.2亿元，将成为上市以来首亏。

“大卖场转型不能只追一时热度，一拥而上，用自己的短板碰竞争对手长处，而是要立足于对商业规律的研究，规划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赖阳表示。

核心竞争力在于

　　生鲜供应链

广东财经大学商贸流通研究院院长王先庆认为，每个业态都有入市、成长、成熟、退出的生命周期，大卖场的衰落是正常的商业迭代问题。

实际上，仓储式会员店模式的生命周期也是有限的，一时的流行，不代表五年后还会一直火爆。

“山姆这样的会员店更适应需要囤货的中产阶级多口之家，年轻人只能去网红店打个卡。”25岁的北京白领陈霜则是困扰于山姆较高的客单价，“在山姆超市买东西，不但容易买多，更容易超预算，一个人吃不完，冰箱也放不下。”

“抓住生鲜经营能力，就是抓住未来。”赖阳表示，零售业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在于对生鲜渠道的布局，“有可能过几年，离社区更近的生鲜超市供应链完善后，消费者又会开始转向。”

2021年7月20日，商务部等11部门联合印发《城市一刻钟便民生活圈建设指南》，指出在推动零售多业态发展、规范社区电商的同时，也鼓励实体商超企业发展社区商业。

过去几年里，便利店、标超等中小型门店的数量增长速度远快于大卖场的扩张速度。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便利店行业市场规模达2988亿元，门店数量达15.7万家；预计将在2023年达3566亿元，门店数量将达18.5万家。

随着区域型消费兴起与消费升级，小业态门店及精品超市成为传统超市企业转型的新方向，扎根社区中的“小而美”更受市民欢迎了。例如，家乐福就打造了“Easy家乐福”，与家乐福大卖场共享生鲜供应商和物流配送体系。

当然，大型商超的优势领域各有不同，有的供应链完善，有的主打生鲜，有的品牌效应好，转型之路也不止一条。“大卖场应该根据市场判断、需求趋势、业态的生命周期做长期性的战略性规划。大卖场转型仓储式会员店，也不能‘换皮不换骨’，只关注设施的改造，根本上还是要跳出大卖场思维。”赖阳表示，未来，零售企业也应当立足自身的生鲜供应链，提高商品质量，在社区小型生鲜超市上早做布局，发展离消费者更近的小型业态。

■中国城市报记者：方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