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长江·看见泸州丨头脊梁：当长江在泸州成为“雕刻家”|泸州|纳溪|脊梁|诸葛亮|长江

一座城市若有江

人们踏春时就总往江边走

纳溪人就爱去麒麟广场

滨江路上，一排颇符合人体曲线的躺椅，装扮得五颜六色，向来往过客发出诱人的邀请。躺上去，徐徐春风过耳、暖暖春阳扑面，自然要闭眼细品一份闲适。再睁眼，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多出五彩来——蜈蚣、长蛇、雄鹰、蝴蝶不一而足。这些风筝，有的正缓慢向上爬，有的已需要极目望，无一例外都被一根细线牵着。站起身，来到岸边，目光顺着看不见的线向下，就看见一群仰着头的放鸢人，他们站在一块直插江心的百米礁石上。这块大礁石，叫做头脊梁。

不止是纳溪，其他区县的人们，也爱到头脊梁玩耍。耍法很多，拍照是重头戏。“脊梁”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十分圆润的天星窝、石孔、石洞、石漕、石桥、石门，横拍竖拍、俯拍仰拍，都很好看。要是航拍，镜头拉高就可以看见，头脊梁加上身后不远处的二脊梁、三脊梁，成一个川字；高处的镜头再越江而望，则能看见对岸“四四方方”的方山。于是有人说，方山加三道脊梁，就是大自然在泸州大地上写下的“四川”二字。

三道脊梁

既是馈赠也是为难

三道脊梁中，头脊梁最大。它也是泸州长江段较大的一块奇石，赏石人走在石头上，又被岸上的人看。

就算不拍照，行走在头脊梁，也可以眺滔滔江水、吹习习江风，猜测那些“窝”“孔”“洞”是如何形成的。有人说，是天上的星星掉下砸出来的，浪漫得很。这使那些成双而来的人，总舍不得离开，一直坐到黄昏，或是希望所说的情话、许下的诺言，也能在头脊梁上砸出点痕迹。

不过，科学的说法是：水过头脊梁，在不平处形成小漩涡、留下泥沙，泥沙再被水带着打旋，磨损大石，天长日久，也就磨出了窝、孔、洞……那得是多么漫长的历程？据水文专家推测，头脊梁奇观，由冰川纪而来。也就是说，由西而东，长江第一次经过时，就开始打磨头脊梁等奇石，以馈赠泸州人。

说是馈赠，那是对今人而言。在古代，三道脊梁可是长江上著名的恶滩。

据《泸州航运志》记载：“险滩继梁三滩，又叫龙爪石。三爪伸向江心，长达数十丈。滩上乱石林立，滩下暗礁密布。水涨时节，江水从上游观音背岩壁冲出，中流水急转麻柳沱。沱中水回旋之后冲出，似千军万马直闯头继梁滩，后下二继梁滩、三继梁滩，在千米长的河道上形成三道险关，相距不过数丈。其间漩涡一个套一个，大小串成直径丈余的大漩涡。汛期夜静时，数里外就能听见滩口水撞滩石之声、暗礁暗流交汇之声……”

即使到20世纪初，头脊梁仍是险要之地。1906年—1909年，日本广岛县立中学教师中野孤山，应四川总督锡良之的邀请，出任成都补习学堂、优级师范学堂教习，后来他写下一本《横跨中国大陆——游蜀杂俎》（郭举昆译）。书中“下渝州记”章节，写了他乘船顺长江到重庆的见闻。第六天，他从南溪出发往泸州，问船夫泸州有什么特产，船夫回答说有雨伞（油纸伞）、桂圆；又问船夫会经过哪些场镇，船夫回答说江安、大渡口、纳溪、虎雅子、观音坝、石棚场……一路聊着，正当他想问“观音坝还没到吗”时，看见了头脊梁。这一段行船，中野孤山描绘得非常精彩，摘录如下：

“不久，在下游的远处，依稀可见一长蛇般的巨大奇岩，水雾腾空而起，传来微弱的轰鸣声。转眼间，船逼近急流险滩。奇岩怪石带状般横七竖八，赫然林立。百龙喷沫，怒涛汹涌，奔击江岩，水雾弥漫，彩虹当空。涛声之响亮，就是我国日光的千百条华严瀑布齐鸣，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船夫们对此习以为常，毫无惧色，河水对他们也只能发出钦佩之声。真不愧是在水中泡大的人。船如飞鸟，似利箭挣脱旋涡，穿过怪石，其速度之快，令我无暇分辨岩石的形状，惟有眩晕之感。下午三点半船已在泸州抛锚停靠。”

“张旗”过滩

它曾是纳溪老八景

古时行船，如何过这险滩？传说当年诸葛亮南征，屯兵纳溪，欲过江入滇黔，被继梁三滩阻挡，他夜观天象、通告水神，在山头插军旗以镇江涛、暗礁。继梁三滩在古人诗句中又被叫做张旗三滩，据说便是从此而来。

《纳溪县志》（民国二十六年版）将继梁三滩作为纳溪八景之一“掇旗献瑞”，也是因为诸葛亮南征过此这个传说。书中不仅录有描绘继梁三滩当时景象的画作，还有分别由邑令赵炳然、教谕徐行德、训导张学所作的三首诗。

《纳溪县志》民国26年版

“张旗”过滩，确有记载。较早时是南宋。公元1177年，诗人范成大结束在蜀任职，顺江回南京时写下两卷游记，取杜甫“门泊东吴万里船”之意命名为《吴船录》。下卷里写到了泸州的头脊梁：“道中有滩，号张旗三滩。谓湍势奔急，张旗之顷，已过三滩也”。同时，他在诗中也称三道脊梁为张旗三滩：“张旗且喜三滩驶，叱驭曾惊九折艰。泸水舟闲迷古渡，马湖碑缺伴荒山。”

较晚在清代。《纳溪县志》记载，乾隆二年，当地官员奉旨在三滩设红船（救生船）三只、水手（救生员）十八名，船上举旗帜，江中行船，需依红船上的旗语提示，方能过滩。当然，大船要从此过，则少不得纤夫的帮忙。他们喊着整齐的川江号子，与大自然抗争，无论岁月如何无情，都要渡人渡己。

诸葛亮是否在头脊梁张旗，难以考证。但头脊梁的确与战争有过“亲密接触”，那次战争还改变了历史。护国战争期间，朱德接令支援护国军董鸿勋部，当他翻过雪山关时，攻打泸州城失败的护国军正退守纳溪。护国军正是从头脊梁上岸，退到朱坪山，等到了朱德，最终取得棉花坡战役的胜利。为何从险滩上岸？专家分析，战事发生在2月，值枯水期，直插江心的头脊梁缩短了渡江距离，节省了退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