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志愿军60军180师陷入敌军重重包围的那次惨痛经历,使我军第一次整建制的师受到如此重创。遗憾的是,多年以来那段历史真相和功过是非依然众说纷纭。当年的“结论”,令很多饱受战火创伤的180师将士蒙上了不白之冤,使之受到不公正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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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已经可以客观地承认,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在准备上比较仓促,战线拉得比较长,这就给了美军凭借强大的机动能力,向我军后方和侧翼实行大规模反扑的机会。

志司决定全线停止进攻,全军主力向北转移,每个兵团留一部阻敌,以掩护主力后撤。60军180师就担任第三兵团的阻击任务。这一阻击任务,把他们摆在了最危险的阵地。特别是当周边友邻部队早早撤离后,致使180师附近百里范围内都没有我军的影子,造成一大空隙,为敌所乘。

后来,对180师的结论曾有一句“未经激烈战斗”,这一说法是不能成立的。事实上,180师以孤军之态势、劣势之装备顽强抗击敌人,迟滞了美7师、美24师、南朝鲜第6师的进攻,掩护伤员转运,掩护主力转移,起到了积极作用,为全局调整部署争取了时间。

在这一过程中,180师对上级命令执行是坚决的,他们以弱打强、以少打多,实际上是替第三兵团乃至整个正面战线挡住了美军的炮火进攻。试想一下,如果180师从一开始就快速后撤,自己是不会被包围,可是兄弟部队就有可能侧翼暴露遭到围歼。

60军战后向上级报告称:“这次180师突围没经过严重战斗,但一个师损失殆尽”,这也是与事实不符的。

180师全师1万余人,回归3900多人,师部的司、政、后机关完整的存在,团级的领导干部多数还存在,说180师损失惨重可以,但要说是“损失殆尽”、“全师覆没”、“全师被歼”就没那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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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师的损失是极其严重的,但把板子都打到180师身上是不公正的。

兵团代司令员王近山在战前极度轻敌,把“联合国军”当成国民党军来打,在部署上有失妥当。60军下辖3个师,但是其中179师和181师都被王近山抽调出去,60军军长韦杰即使是想排兵布阵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180师陷入困境之时,由于通讯不畅、道路受阻,上级安排的两次接援计划都没有实现。

在整个突围过程中,180师没有临机处置权,虽然180师先后两次向上级提出适时转移的建议,但并没有被兵团采纳。毋庸讳言,180师受挫,上级要承担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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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180师师长段其贵作为一线指挥员,有着无法推卸的直接责任。作为一位1929年入伍的老红军,段其贵在部队长期从事政治工作,担任军事主官的时间才有两年,骤然遇此险情,缺乏足够的应变能力。

段其贵机械地执行兵团下达的“于前沿构筑坚固工事,运走伤员之后再行撤收……”,和60军下达的“(由180师)担负这一任务,停止北渡,继续在春川、加平北汉江以南阻击敌人3至5天”的命令,造成部队三面受敌,而且背水作战的困境。战斗不利时,段其贵又决定砸毁电台、烧毁文件,让部队分散突围,这是一种消极的做法。180师的失利,他要对此负主要责任。

郑其贵被撤销师长职务,但经过审查后他被任命第三兵团的正团职干部,1955年被授予上校军衔,后来还晋升为大校,但他一生都在悔恨和自责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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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之下,180师政治部主任、代政委吴成德的境遇就显得不太“公平”了。当时他反对分散突围,但在师长决定后,组织纪律性极强的吴成德也不得不执行。

吴成德本来可以突围出来的,可是为了不丢下士兵他没有走。在饥寒交迫、缺乏弹药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持在敌后打了一年多的游击,最后被俘。但是哪怕是在敌人的狱中,吴成德也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和各级干部在战俘营的斗争也是坚决的、积极的。

在最后时刻没有抛弃部队,在面临生死胁的时候没有屈服于敌人,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英雄吗?

吴成德在朝鲜停战后被释放,但是回国后的吴成德并没有成为英雄,在当年的大环境下,被俘虏是一个严肃的政治事件,与投降一样被人们所不齿,会被认为是失去勇气、革命决心不够彻底的表现。随后在经过审查后,吴成德被开除党籍和军职,被迫离开部队,下放到农场劳动,此后一直遭受不公平待遇。

直到改革开放后,中央要求对当年被俘的志愿军重新落实政策,1982年3月,吴成德重新恢复党籍,享受部队军级干部待遇,最后在山西运城军干所度过了他人生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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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来,吴成德虽然人生不顺,但是却没有一点英雄落没的悲观情绪,在偏远的农场里依然勤勤恳恳干着交代给他的工作,不辞辛苦,任劳任怨。他去世后,家属们甚至还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捐助希望工程四万余元的收据。

浴血疆场,饱受苦难,却依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哪怕没有鲜花、掌声和一句理解的话语,但却默默忍受着屈辱,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做人,这样的吴成德值得世人敬佩。

身处逆境,却不抛弃、不放弃、不抱怨,这就是英雄!

吴成德的经历如果放在今天,他将在很大程度上得到谅解。今天的舆论,更加关注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的人,也更多了一份宽容的气氛。为了宣传他在敌后和战俘营中顽强不屈的战斗意志,吴成德也许还会被塑造成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180师突围的故事也有可能搬上荧屏。

其实,这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待孤悬敌后的孤胆英雄的成熟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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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当年的180师将士们面对那么多的敌人掩护兵指和军部撒退,自己陷入重围不怕牺牲顽强战斗,没有一个人是主动投降的,到哪里还能找到这样好的部队?180师在遭受失利后依然保留下来了部队番号,而没有被撤销建制,这就是明证!这就是人心!

之后180师就一直憋着一股恶气,曾任60军副军长、军长的张祖谅接替韦杰重新担任60军军长,他带着这支“哀兵之师”经过一年多的休整,于1952年10月重上战场后,万众一心,英勇战斗,在九个月的时间内作战320次,歼敌13700人,涌现出5名战斗英雄,3672名功臣模范。特别是在金城战役中攻占黑云吐岭、白岩山,打垮南朝鲜军第3师,重创南朝鲜军第5师及其他师一部,上演了令人刮目相看的高光时刻。

事实证明,180师虽然受过一次严重挫折,但仍然是能完成艰巨作战任务的劲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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